可徐尽扬早已在半个月前战死,连尸骨都没有找回。皇帝面对这位英年早逝的少年将军,最终还是不忍追究其罪,只草草封了一个“忠武郎”了事。
朝野上下的唾弃之声,就如同当初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初现时那般汹涌。
可是这些话,终究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叛军很快便如同破竹之势继续东进,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这时候,九鸩国师的临时想出的绝妙计谋成了挽救大明于水火之中的最后一线稻草,那便是出使西域,借兵回援。
可是这样的差事,谈何容易。
就当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之中却有一人翩然而出,长久地跪在御前,朗声道:
“微臣愿意前往。”
说这话的人,正是当今的兵部侍郎,景唐。
景太尉听了这话,险些气的背过气去,他刚想走出队列说些什么,却瞧见上头那朱颜一凛,便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皇帝徐徐开口:“既然侍郎愿意
前往,那朕便封你为特使,赐王杖旌节,由白狼镖队护送前往乌斯藏借兵。”
景唐授命,俯身长跪在大殿之前,心里早已燃起滔天的火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他要率先做这出使西域的人,不仅是为了救大明于水火之中,他更要知道真相——那个天资英奇的少年兵败如山倒的真相。
在那个银装素裹的冬天,初雪落满了整片京郊的梨花山。犹如春风拂过,梨花盛开。徐尽扬的衣冠冢就葬在这儿,在梨树深处,他们头一次相遇的地方。
临行前的那一天,景唐灌了整整一壶烈酒。冬日里寒冷的酒比风雪还冷,裹着冰碴灌进胃里,却是火辣辣的刺痛。
江湖人
见到白狼镖局和项海月的时候,景唐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僚做派,让人觉得生疏,不易亲近。白狼镖队的人倒也识趣,多是敬而远之,极少有人敢主动与他交谈。
而项海月,就是胆子最肥的那一个。
头一次见面,项海月便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息道:“大人,你这毛茸茸的长棍是什么?权杖么?这也太招摇了些,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是个达官显贵。”
彼时的景唐也是个骄傲的年纪,听了这话便深觉“夏虫不可以语冰”,便自顾自地撇下她,去同镖队的领头人交谈。
可即便是项元德等一干年长的镖师,对于他也始终毕恭毕敬,礼遇有加。人和人之间,总觉得太生疏了些。
尤其是他们这一路上,除了荒漠就是深山,多得是连鸟也不拉屎的地界。
于是原本景唐嫌弃的那个话多的女孩,却在不经意间变成了习惯的背景。
哪怕她说出口的往往是:“景大人,你鞋底子太薄了些,走不了多远的。你瞧大师兄鞋底多厚。”
景唐:“……”
“景大人,你莫再穿这绯色衣裳了,太招摇了些。万一哪家土匪抢你做夫人,我和师父可拦不住哇。毕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景唐:“……”
就这样,景唐在这一年里练就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够以极为简短的话回怼海月,并且一招制敌,百战不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一路逃过叛军的眼线,终于踏上了属于乌斯藏的大地
。
即使深陷荒漠,常常有阴云密布,却总也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直到那一天沙漠里的噩梦,他亲眼看着项海月失去了她的世界。
相依为命
景唐在看到白狼镖队阵亡镖师们的遗骸时,空余满腹自责。倘若他当初不是为了赶路,在南疆的驿站多停留几天,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次灾难?
可是没人能回答得了他。
上百个镖师的性命,就在那一夜里被永远封藏在大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