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度以为出使乌斯藏的计划就要这样被掐死在摇篮之中。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劝说镖队继续前进的时候,项海月却先他一步站了出来。
景唐看着那个一夜长大的女孩直直地面对众人,以铿锵有力的话语劝说着所有人。
她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她说:“我发誓,我将会用生命护你们周全。”
她说:“白狼镖队唯一的出路,便是继续护送使臣前往西域。”
景唐听了这句话,心里的一块石头陡然落地。望着女孩单薄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海月很像他从前认识的一个人。那个在一年前的嘉兴关以身殉国的飞扬少年。
后来在东平城的那些日子里,是景唐自会殊馆之后,最艰难也最快乐的时光。
每天夜里,他都会准时前往海月的房间,与她对谈到天明。
而她也习惯了早早沏好热茶,点上明亮的烛火,将她师父留下的羊皮纸铺在桌上,静静地等着他的到来。
久而久之,他发觉自己心里生出了别的情绪,那是一种不为人知,他甚至希望永远埋在心底的情绪。
可每当看见深夜里的那盏暖黄的灯火,他又不由自主地沦陷。
许多次他曾想着,这份感情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再看向女孩纯净的脸庞,仿佛不曾沾染着世界的沧桑,他更觉得若是能将她留给美好的未来才是最好。
这一切美好的幻象,从他们遇见江央坚赞开始幻灭。
既生瑜,何生亮。
从景唐第一次见到江央坚赞开始,他就隐隐有一丝没有来由的抵触。关于这个问题,他曾思虑良久却终究不得其解。
江央坚赞为人刚正不阿,更对中州大明仰慕已久,显然是未来大明的最佳
同盟。无论从私交还是公事,江央坚赞都没有能让他挑出错处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景唐注意到江央坚赞看向海月的眼神,只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这份抵触的来由。
源于自卑。
纵使他年纪轻轻便坐上兵部侍郎的位子,纵使他才华横溢被人称为燕京公子,纵使他大义凛然甘愿出使苦寒的西域,他心里也有不为人所知的情绪。
那是在爱情里不由自主的自卑。
尤其在面对着如江央坚赞这样如朝阳一般的对手时,这份自卑尤其地强烈。
他做的是使臣,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在海月身负重伤,在她孤立无援,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除了言语上的安慰之外,都是徒劳。他既拿不出雄兵铁骑,也拿不出粮食军资的时候,全都是江央坚赞一手扶持着海月一步一步从险境走了出来。
他以为,在这耀眼的光芒之中,他的陪伴会变得不值一提。
于是他原本纯粹的心里,渐渐有了阴霾。在最接近当年真相的时候,他选择了缄默。可他从未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会让他此生都难以偿还。
有缘无分
海月总有了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那天深夜,正是大战前夕,她却通红着一双眼睛冲到他的营帐来。景唐只消看了一眼,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件事对于海月来说,打击是毁灭性的。
她可以渐渐接受亲人的离世,她可以在孤军之中搏出一条生路,她可以被敌人踩在泥里也不会出声求饶,但她绝不能容忍心爱之人的欺瞒。
景唐原本准备的借口,在那夜却一句都没说出来。他看着女孩不断溢出眼泪的眼睛,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是徒劳。
他不愿再将自己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心拿出来给她看,怕她生了厌弃,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
可他这一撒手,便就成了永远。
册封
偏偏在这个时候,大明皇帝给他的诏书终于到了。景唐本想借着传诏的名义去见她,却不曾想那夜的晚宴上,江央坚赞竟如同事先准备好一般,同样提出册封海月为玄歌将军的决议。
景唐的心里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想要不顾一切地阻拦下来,他甚至想过若是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