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昌!有本事你就站住!”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我那么没个性的吗!”
易仲良面色一沉就要斥责二人,被易老夫人拦下:“管他们作甚,由得他们闹去,我看着也乐呵乐呵。阿宁,你也和他们一处玩。”
许宁笑嘻嘻道:“表祖母,我嘴馋,一心等着吃鱼呢!”
话音落,众人大笑,簇拥着进了膳堂。
等易生和易子昌闹完进屋,众人都已落座,李竹君招呼易生到她身边坐下,取下绢帕擦她头上渗出的汗:“瞧你,跑这一场,又出一头汗。”
她顺手握了把易生的脚:“足衣怎地也湿了?”
易生平复气息:“易子昌这个家伙鸡贼,专把我往水洼里推。”
李竹君笑着轻轻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整日易子昌易子昌的叫,也就你五兄不在乎,否则论起没上没下来,仔细你阿父责罚你。”
易生牛饮一茶卮:“父亲才不会。”
她总感觉少点什么,环视屋里,奇道:“怎么不见长兄?他今晚有应酬么?”
此言一出,屋里欢声笑语顿时消匿。
易生隐觉不对劲,转头问李竹君:“母亲,怎么了?”
李竹君眼角微红,她忍着情绪,强颜欢笑:“没什么,你长兄已是郎官,有他的差事要办。”
易辰安不过是个郎中,官员预备役而已,多数都是待诏,闲的很,否则姜珩也不会像个补丁一般,绣衣署缺人去绣衣署,太卜署缺夫子又去太卜署。
易生显然不信,便又看向易子昌:“你说,不然后日我就不去。”
易子昌悄悄瞄易仲良,尽量小声,但众人都听得清晰:“他……他丢了。”
“谁?”易生本能反问,又立时反应过来自己问的多余,“他都20了,拐他的人牙子怎么想的?”
李竹君叹气:“不是丢,你长兄头着大雩两天的夜里,自己偷着跑了。
那日将过人定,府里值夜的小厮见有人影在辰安院前闪过,以为进贼,于是招呼起方海和曲莲,看房里有没有丢什么。哪知两个婢子发现所有东西都好好的,唯独辰安人不见了,只书案上留了封辞别信。”
“辞别信?”
离家出走?易生哭笑不得,这孩子是还未过青春期,要叛逆啊:“信上说了什么?”
“就一句:‘但令身未死,随力报乾坤’,胡言乱语!”易仲良道,“陛下都已免了他临时征召,他又巴巴凑上去,兵凶战危,刀剑无眼。年纪白长,越发不稳重!”
易生惊呼:“长兄……投军去了!?去了北境?”
易仲良颔首。
易生下颌久久不能合上,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婢女们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摆盘。她想起那日夜里易辰安在浅池旁感慨。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如今我自太学归来已半年,还未得一官半职,更不知何时才能替父分忧,为母解难,何时才能庇佑弟妹。”
“若长兄也有军功在身,即便不能阻止你进宫,至少也能护卫你周全……”
那日是个毛月亮,月色如珠光柔白,仿佛全部光华都投到了易辰安身上,纱袍无风而动,他静静负手,凝望远处松风榭中忧愁儿女的易仲良,遥夜沉沉,他像是下一刻就要腾云而去。
那日易生只顾感慨月下公子世无双,并没有将易辰安的话听进去,总以为是青年干劲十足,又前路迷茫的无病呻吟。
“可……”易生问,“可有宵禁,他如何出的城门?金吾卫竟没有察觉吗?”
易仲良道:“金吾卫中诸多部将不服四皇子统摄,有些内乱……辰安便钻了这个空子,偷了我的官署谒牌,谎称有八百里急信投递,趁守将疲倦叫开城门,一路快马往北去了,等我们发现,估计都已到北地郡了。”
易生依旧疑惑:“父亲是西京右内史,只管城内盐铁治安,而长兄也不过是个没有实职的郎官,八百里外能有什么公事会经他手?那些守城竟也给开门?”
易子昌道:“最近不太平,眼见战事将起,渔阳、代郡方向常有信报往来,加之上次及笄礼后,申校尉的内弟新垣荀与咱府上一来二谢的,就与长兄熟络起来,两人投缘,交情甚好,新垣荀又是城门侯,估摸着这里头也有他的功劳。”
易老夫人起了惆怅,吃了些青菜便挥手不再进食:“辰安未经实战未经演练,那匈奴可不像后院草人,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他杀,虽说男儿有志四方是好的,但我这心里还是……”
刘丽华捧了碗米羹,相权无果,安慰道:“君姑,辰安机敏,并非鲁莽之辈,是个有谋算的,他既决定去,必将前后路都筹划妥当了。咱只管信他能看顾好自己,树功立业。”
易仲良接话:“也不只有杀场才能树功立业啊!这个犟种,去年通过太学岁试,陛下便已经属意他为近臣,只等他做一年郎官历练一下,哪知他竟如此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