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这两个字已经压在她心中许久了,她一早便有过这个念头。只是那时总还抱有一丝希望在,总觉得或许他们之间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又想着,明霞还小,等明霞再大些的时候,若是他们之间还像现在这样的话,再提不迟。
可如今,他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确,他心思也表露得很直白。若她但凡还有一点点自尊在,这个时候就不该再做纠缠,就该痛痛快快放手才是。
从前她只以为他是因为更看重仕途,这才忽略的她。她原还生过一丝半点的愧疚之意来,觉得身为一个贤内助,一个好妻子,是不该挡着夫君的大好前程的。身为冢妇,她更不该奢求自己的夫君对她缠缠绵绵。
可如今她才算明白,什么为了仕途,不过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从前他觉得自己脏了,他卑微,他不敢求娶心中所爱,而如今,他赵侯爷一跃成了一家之主,也做了朝廷肱骨之臣,他早就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一轮皓月。
如今,该是够资格再去讨自己喜欢的女子欢心了吧?
按着年纪来算,那个女子想也有近三十的年纪了,早该嫁了人的。可他从前只字不提,如今却这般着急和自己摊牌、意图划清界线,想来那女子也是恢复了自由之身了的。
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深情终究是错付,想着她和他做了七八年夫妻,他心中却一直念着的是别的女人……事到如今,纵是她再爱,再痴,再恋,也该适时觉悟回头了。
或许赵佑樾今日来这么一出的目的就是和离,所以,当他听到妻子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并不意外。或许,一切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但赵佑樾一时没说话,半饷后,才望着人轻轻点了点头。
而卢氏此刻心痛得有点麻木了,她反倒是镇定的说:“赵侯爷若想此事顺利的话,便就听我一句,暂且不要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来。等过几日,你我悄悄去衙门一趟,把这件事办了就是。”
“好。”赵佑樾没有任何意见。
所以,两个聪明人一直有心瞒着,等整个赵家都知晓此事时,已经迟了,二人早已经在暗中把和离的手续都办妥当了。
是一切都办妥了后,二人才到老太君面前来摊牌的。一时间,老太君都以为他们是在和她开玩笑,是在逗她,并不信这是真的。
可当这二人一再严肃着说这是千真万确之事时,老太君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就连大长公主和李氏,都惊得错愕在那里。而柳香,则更是吃了好大一惊。
大嫂的这些心事,一直都有和她说的,所以柳香知道,虽然大哥大嫂夫妻之间有点问题,但从不至于到这一步。而且,这几日来,大嫂也并未再和她说过什么,她正常得就和平时一样。
怎么冷不丁的,大哥大嫂就和离了?
“这到底是谁的主意?!”除了柳香非常震惊外,反应过来后的老太君,更是震怒,她老人家就认定了是自己孙子不好,人家姑娘家家的那样爱慕他、对他付出真心,可他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是他作的幺蛾子,还有谁?
“大郎,你说吧,是不是你!”老太君怒问。
赵佑樾刚要说话,一旁卢氏却抢先道:“不是赵侯爷提的,是我提的。”
听着耳边传来的前妻的话,赵佑樾并没有侧头朝她望去一眼,只是此刻心有些麻木。
老太君对卢氏语气倒是很好,她不信她的话,就说:“慧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他这个混账说话?这些年来,你对他如何,祖母都是看在眼里的。指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是不是?”
卢氏如今算是彻底想开了,便是他对不住自己又如何?既已决定放手,卢氏便不想再小心眼的揪着过去的那点事不放。
所以,卢氏还是方才的话,她说:“赵侯爷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我们是和平分的手。和离一事,我对赵侯爷并无怨念,只是如今就要离开赵家,难免还有些人和事放不下。祖母,明霞日后,还望祖母可以多多照拂。”
她说:“赵侯爷正值盛年,如今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如今一朝恢复单身,想嫁给他的女子想来很多。我也不是怕他日后娶了新妇会虐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觉得,人的心力总是有限的,日后新妇也会有自己的子女,难免会顾不上前头留下的孩子来。所以,明霞我也只能托付给祖母您了。”
老太君却态度十分威严,此刻脸色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说:“我们赵家的嫡长媳,就只认你一个。便是如今和离了,你们也可再结为夫妻。他若敢动旁的什么心思,想娶别的娘子,也得能过了我这关才是。只要我在一日,他就休想和他父亲一样,做那狼心狗肺之徒。”
赵佑樾受着祖母的骂,一句话没说。
只是在听到“和他父亲一样”那几个字时,他心有略微的颤动。原来如今,他成了和父亲一样的狼心狗肺之徒了吗?
赵佑樾既然心意已决,也并不会再纠纠缠缠,让前妻误以为他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性。他之所以选择走这一步,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既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幸福,又何必耽误了她大好的青春?有她父兄在,她又尚算年轻美貌,趁早再寻一门亲事才是正经。
除此之外,赵佑樾心里也还是有另外一个盘算在的。他想着,自己选择要走的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若他们夫妻和谐恩爱,拖她下水也就罢了,可她跟着自己既得不到幸福,又何必白白拖累了她呢?
因有这两个缘故在,赵佑樾此刻心性坚定不移,任祖母再怎么对自己打骂,他都坚决不松口。
到底是自己孙儿,老太君虽恨他、怨他,但也不会真的打他。见自己都被气成这样了,他还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老太君不免哭起来。
“你就气我吧,把我给气死了,你们就高兴了。”老太君说着,便捶胸顿足起来,“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你爹如此,你也是如此。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如今这般,又和你爹有何区别?”
卢氏不忍心老人家气成这样,于是还反过来安抚她老人家说:“您别这样,我并不委屈。而且,和离其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并不怪赵侯爷。您若是气,若是怒,就是怪我。您快别气别怒了,我日后会常来看您的。”
老太君要的不是她常来看自己,她要的是她还像从前一样,给自己做孙媳妇,和她做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