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葬在这里吧。”霍且非说。
“依山傍水,风景极佳,想来师兄也会满意。”
韶言在静养时研究了一点风水,他还在给曾暮寒选具体的墓穴,谁料师父又说了一句:“让你师兄睡在天湖里吧。”
“……师父?”
韶言愣住了。
“他是不咸山赐给我的孩子,如今也该回到不咸山了。”老头吸了吸鼻子,“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这里最合适。”
他看向韶言:“你以后要想你师
兄,就来看看天湖。”
老头说着,便抱着木盒,一步一步要往湖中心走。
“师父!”韶言赶紧叫住他。我来吧。”
“天湖水寒,如今你旧伤未愈,容易寒气入体。”
师父说得有理,可韶言不听。
“我就在水边,不往深处去。”
他捧着师兄,沉甸甸的,又好轻。师兄那么大的一个人,现在就剩这么一点。
韶言往水里走,一步,两步,三步……够了!够了!师父喊道,叫他停下来。
师兄,我们师徒三个,这下是真的要彻底做个了断了。
韶言闭上眼,他释然了。
干干净净,干干净净。他一送手,那木盒子便沉进水里。
他真的释然了吗?
也许吧,可他甚至连打开那盒子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比起大哭大闹这种情绪宣泄,其实更多时候是木然。
与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可这种木然不是永久的,迟早有一天,当人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种细密的,如针扎一般不严重但持续存在的疼痛,将一整个浮出水面。
四月初四那天,韶言穿上师父给他的新衣裳,吃了长寿面和浸了红纸的红皮鸡蛋,好好过完了自己二十五岁的生日。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师父昨天夜里喝了好多,一身酒气,一片狼藉。韶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师父收拾的时候,他想那不如彻底做个大扫除。
上次除旧迎新还是过年的时候,这都
四五个月了,是该好好收拾一下。夏天要到了,也该把夏日的衣裳被褥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有些旧衣裳和用不着的旧物,也要收拾出来放到仓库里。
韶言是个勤快人,他说干就干。师父还没醒,他老人家房间的东西还是先别动了,等他醒了再说。唔……韶言想,那先收拾自己这屋吧。
清理衣柜的时候,他居然捡出两件自己小时候穿的衣裳。韶言乐了,还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啧啧啧,差这么多,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大一点的时候。
再往下翻,他翻出一件不大眼熟的衣裳来。
那是一件新衣裳。
当看到上面的花纹时,韶言愣住了。
这世上会把韶氏碧水纹绣成一个“言”字的,只有一人。
辽东四月,在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中,二十五岁的韶言抱着一件不合身的衣裳,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