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梁父的话,庄氏破涕而笑,刚才那阵感觉已经慢慢过去,眼泪渐渐收住,她轻拍了下梁父的胳膊:“你说的什么胡话。”
梁康生和曲薏跪过了爹娘心里的石头落地,相互扶持着起来:“好,等我和薏哥儿换身衣裳就开祠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先祖们吧。”
梁家靠酿酒起家,有自己的祠堂,里面摆了祖宗们的牌位,之前拿到喜报梁父就已经告祭过先祖,这会儿梁康生本人回来了,应该由他自己亲自再把这件大喜事告诉先祖们。
旅途的疲惫在见到家人之后驱散,大家哭过、跪过、祭拜完,只剩下高兴,梁康生和曲薏精神百倍地同梁父和庄氏商量之后的安排。
睡不着
梁康生考中秀才,他回到家了,十里八村前来送礼的人肯定不会少,收礼之后要准备答谢宴,这些事庄氏和曲薏都得安排妥当。
梁父那边同样不会闲着,同梁家有生意往来的人知道消息后自然不会缺席,这部分人得梁父应酬。
至于梁康生,他将会是未来几天最忙的一个,谁叫他是今年的新晋秀才公。
事实上,梁康生和曲薏没有料准,他们回来这天梁家就迎来了客人,方才梁家那一连串炸响的炮仗已经提醒了距离梁家最近的人家,秀才公回来了!
第二天,附近村子的人也都听到消息陆续赶来,曲薏那边的曲家族亲、孟家大屋的人基本整个村的人都来了,他们有的是真的认识梁家人过来祝贺,有的则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前来攀关系。
这些人里,家里条件宽裕一些的,就拿上一只鸡、一筐鸡蛋或者一刀肉,家里不那么宽裕或者为人抠门的,也都拿了萝卜白菜、红薯土豆等等没有空手上门,梁家外院收拾了几个房间专门装这些东西,等到办答谢宴的时候就用它们做食材。
这是乡亲们送的礼,过来见梁父的商行出手大方得多,有的送文房四宝,有的直接送钱,还有人得知梁康生在县城偏僻角落买了两个破烂铺子,就主动提议帮忙,说是免费翻新铺子。
翻新只是一个说辞,实际上就那两间铺子的状况,只有推倒了重建才能再用。
梁康生早就同梁父商量过,他们暂时不打算收拾这两个铺子,所以梁父婉拒了那人的提议,说家里现在事情多,等忙空了再说。
说起来,商行的人给梁家送礼,不是区区秀才有多大能量,大家是看中了梁康生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赌他以后的前途。
现在趁着只是秀才把关系跑上了,等到以后梁康生若是考中了举人,那他们就赚了,毕竟举人是可以做官的,芝麻官也是官,是他们这些商人需要巴结的,没中多结交一个读书人也是好的,反正梁家本就不差。
忙活了一整天,梁家人全都浑身酸痛,一个个因为说话太多嗓子干涩不已,晚上聚在一起吃过晚饭便各回各屋,洗漱休息。
躺在了床上,庄氏没有一点睡意,她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着上次府试和这次院试都是曲薏陪着儿子去的,都是一次就考过,她越想越兴奋,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梁父这会儿已经很累了,他看着妻子在夜里发亮的眼神,哭笑不得:“庆蓉,今明两天家里还会来人,你要是睡不好,明天别人看到了得说秀才公的娘没精神,快睡吧。”
庄氏吞下口水润嗓子,压低声音说:“相公,我越想越觉得薏哥儿旺咱们康生,你想想看,如今康生的身子大好不说,两年功夫不到他就考中了秀才,你说以后要是薏哥儿继续陪着康生考举人、考进士……嘶,不能想不能想,打住打住!”
以前庄氏想着儿子的身子病弱,只求儿子能身体健康,他想怎么开心过日子就怎么过,根本不敢多想别的,今天她听别人说了一箩筐恭维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飘了,忍不住想儿子以后继续往上考如何如何。
说实在的,庄氏对做什么官家老夫人没有特别期盼,她就是单纯为儿子有出息高兴,这种高兴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未曾体会,因为以往每年儿子一生病她提心吊胆都来不及,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听了庄氏的话,梁父拍了拍她的手,正色道:“得了,我知道你高兴,但是这些话你私下同我说说就成,千万别去孩子们跟前说,给他们增加压力。”
在梁父心里,他的高兴不比庄氏少,因此她的心情他完全能够理解,只是他是男子,情绪得内敛,不能轻易表现出来,尤其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更要沉稳,不能让人觉得秀才公的爹轻浮。
高兴确实高兴,现在儿子的身子好了他们私下也能想一想以后的事,但是这些想法千万不能让梁康生和曲薏知道。
秀才是在读书人里百里挑一,举人则是在众多秀才中百里挑一,如果这番话让儿子知道了,之后参加乡试没能考中,岂不是让他心里背上大包袱,由此郁结于心怎么办。
儿夫郎也一样,旺不旺儿子他们夫妻两人私下说一两句没关系,因为万一日后儿子没中举岂不是说儿夫郎不旺儿子,到时候让儿夫郎怎么想,心里会不会有疙瘩,他们夫夫相处会不会受影响。
梁父的担心庄氏完全明白,她本来心情特别好,被说一通立马皱起眉头不高兴:“我知道,就只是同你说两句而已,弄得好像我已经在外面大张旗鼓说出去了一样,我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吗?”
梁父见把人惹生气了赶紧打住:“娘子最明事理,现在就是咱们夫妻说说私房话,娘子有什么要说的,为夫洗耳恭听,定不多言。”
庄氏本就没有真正生气,她见梁父不说扫兴的话了,喜滋滋地继续把她白天想过但不好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反正她就私下高兴高兴,不接受反对。
梁父没办法,他克制住睡意坐起来耐心听着,时不时嗯嗯啊啊应答两句,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到现在为止,庄庆泽居然没来,这让梁父挺意外的,仔细想想估计对方是心虚了,或者说慌了。
庄庆泽在今年过年后就拿着钱出去了,他在四月底的时候回来了,据说他在外面挣了不少,请人吃饭、摆阔,还给赵红梅的娘家买了一大堆东西,兴师动众地拉去赵家。
在外面风光够了,庄庆泽才带着赵红梅和他两个儿子来梁家,他在梁家一改在外面的态度,找到庄氏就诉苦说他在外面如何如何不容易,被人坑了绕远路多花钱,买东西不了解行情花高价,总归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出去一趟只挣了幸苦费,暂时不能还梁家的钱。
庄氏不知道庄庆泽在外面干的事,听庄庆泽说了一通反而心疼得不行,连连说钱不着急还,还另外给他们张罗了一大包东西带走,看得梁父冷笑连连。
梁父早在庄庆泽上门之前就主动打听了他做了些什么,说这一趟出门没挣钱分明是在哄鬼,酒楼几两银子的席面连着请了好几天,给赵家买的东西少说也要十两银子,他这是把心疼他的庄氏和“相信”他的梁父当傻子骗呢。
据梁父所知,庄庆泽对外说他这一趟出门很累,说是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实际上是他这次挣了不少,想在家多显摆几天。
所以这会儿庄庆泽还没有出门,梁康生考中秀才的事县城早就传遍了,商行和酒楼都派人到梁家表示了祝贺,没道理庄庆泽不知道,作为新晋秀才公的亲舅舅,他不出门都会有人上门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昨天高兴了一天,今天忙了一天的庄氏目前暂时还没有想到弟弟,梁父见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话,心想等明天来家里的人少了,她若是想到了她弟弟没来,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好。
昨晚梁父悄悄同梁康生商量过,梁康生的意思是既然他现在考中了秀才,那他们没必要再像之前那样同庄庆泽虚与委蛇,不如故意把他们的态度表现得明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