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婆子有种很难以描述的感受,真正听到孙子说他想娶曲三丫的那一刻,她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奶,咱们家的情况我知道,想要娶曲三丫很难,我是说如果、如果三丫她的脸以后留疤了,没有人愿意娶她,我再去曲家提亲,您说行吗?”曲家旺有些难过地开口。
他这样说不是想要占曲三丫的便宜,等到她的脸毁了好用便宜彩礼把媳妇娶进门,而是他担心曲三丫的脸毁了没有正经人家愿意娶她,反之如果她能有一门好亲事,那他会把自己的想法压在心底,不把这些话往外说。
毕竟如果曲三丫嫁给了他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他家就一亩地,养他们祖孙两都有些困难,再多一个三丫恐怕只会更加艰难,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才好。
何婆子的嘴唇动了好几下,心酸不已,在她心里自己孙子当然是顶好的,可孙子却因为家境在选择亲事的时候这般卑微,最终她也只好无奈地应了下来:“好。”
曲三丫只是脸上和胳膊有划伤,包扎好了就不影响干活,所以郎中给她看过了之后她没能休息,脸上裹得严严实实地继续整日打猪草、洗衣裳,吸引了不少村里人的目光,大家都在猜测曲三丫的脸到底会如何。
就这样养了十来天,当曲三丫把脸上的纱布拆了后,大家看着她的脸都得倒吸一口凉气,伤口处长出来的皮肤是粉白的,同其他地方更黑的皮肤一起对比着异常醒目,乍一眼看去还有些吓人。
不过郎中看着曲三丫的脸这般还挺满意的,能这样他已经尽力了,粉白的新肉总比留下一条条疤好,曲三丫年龄还小,再长长会没那么显眼的。
曲老太和钟氏看着曲三丫的样子暗地里满意,曲老太立马放话出去找人帮忙说亲,奈何出了前头媒人的事,曲三丫又“毁容”,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曲老太的话头。
米氏对着三女儿整日以泪洗面,以前的曲三丫不说长得多好看,至少周正,加上她的性子好可以称得上小家碧玉,如今她这样若是半夜起来冷不丁没睡醒,容易让人以为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怪吓人的,怎么可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曲三丫身上最近发生的事在陈氏看来十分怪异,先前那些媒人来得就有些莫名奇妙,按照他婆母的德行,要给三丫寻亲事不应该这般大张旗鼓。
他想不明白,曲二牛自然也不清楚,一直到后来曲三丫同曲家旺定了亲,曲老太无意中说漏嘴,他们才窥得一丝真相。
这会儿,赵家还等着曲家按照他们说的准备亲事,暂且没有下一步动作,赵婉儿倒是私下又找了曲耀文两次,一次是送她亲手做的荷包,一次是给他送吃的。
在曲三丫被算计的时候,庄庆泽这边也有好几个人上门做说客,这些人是平时里跟着庄庆泽出去跑商的兄弟,大家想要劝说庄庆泽趁着最热的时节没到再出去跑一趟。
明面上说是兄弟,实际上庄庆泽心里这些人就是在他手下给他干活的,他是他们的老大,他们应该听他的话,而不是他们安排他做什么,所以被催促后他心里颇为不满。
这群人上次出去挣了钱,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多已经休息够了,总想着再出去一趟再挣一笔,所以锲而不舍地到庄家几次劝说。
“大哥,兄弟们都指望着你带我们挣钱,我们也知道每次出去你都很辛苦,但是没有了你我们哪里行,我家里还好,铁蛋他们几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最近在家待得久了,嘴角都起了一串燎泡,一个个担心家里钱不够花,我们这才求到你这里来……”
不是非庄庆泽不可,而是他们这些人里只有庄庆泽才有本钱,出去跑商最重要的是货,没钱就买不了货,如此一来自然就凸显得庄庆泽特别重要。
被人拉着求了好几天,庄庆泽虽然不高兴,但是想着自己暂时还得带着这群人,加上他们话语间对自己也十分奉承,心里舒坦了不少,最终松口了,让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上回已经探过路了,这次出门自然比之前那次更顺畅得多,一个月不到就顺利来到了上次他买布料的最大布庄。
这回他不仅带上了上次的本钱和挣的钱,还说服赵红梅又拿出来了一部分家里的积蓄出来,信心十足地准备大赚一笔。
当庄庆泽认真挑好了布匹,打算给钱结账时,一个小伙计打扮的人走到他身旁,装作整理布料的样子低声问:“这位客人,我家掌柜手上还有一批料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庄庆泽听见了,但是他看着这小伙计拘谨又心虚的模样觉得奇怪,就不想搭理他,转身打算往柜台那边走。
小伙计着急了,他举起一匹庄庆泽挑好的料子,大声地说:“客人,这个料子的库存不够了,您要不要另外再选其他的?”
这会儿布庄的人不多,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听到了小伙计的话,抬头一看点头附和:“客人,您要的那个料子确实没库存了,您看看要不让伙计带你去重选一个。”
如果小伙计是在骗人,那掌柜的总不至于骗人吧,还是说他们两人是串通好了的,就是想让他去看看所谓的另一批布料。
庄庆泽犹豫了一刹,在小伙计略微紧张的注视下点点头。
小伙计左右看了看,仿佛是确认没有人看见,才领着庄庆泽往最靠里那个库房走去,他大概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显得十分局促,没有了刚才介绍各种料子时的机灵和顺畅。
“客人,这里的布料您先看看,不满意我再带您去挑选别的。”小伙计把库房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了满满一库房布匹,有好几种颜色。
“这都是些什么料子,你给我介绍介绍。”庄庆泽看着小伙计的神态,走进去了之后慢吞吞地问。
在决定做布料买卖后,庄庆泽就事先了解了一番布料的种类,他走进来一看就知道这些料子是最适合做夏衫的罗布,轻薄透气,夏天穿着最是凉快,缺点是不耐磨损,家里有余钱的人家才穿得起。
看着眼前这些浅粉色、浅杏色、浅蓝色和浅橘色的罗布,庄庆泽的眼神阴沉了一分,他想到了就在上个月庄氏到他们家里给的料子,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堪堪给了只够两个儿子做一身衣裳的量,还一副他们已经够照顾自己的样子,真是好笑。
小伙计不清楚庄庆泽在想什么,看着他的脸色不大对劲,心里越发忐忑,担心做不好掌柜交代的事,开口说起眼前摆着的这些料子。
说到了自己擅长的话题,小伙计的紧张感总算淡了些,拿着料子同庄庆泽侃侃而谈:“客人,这些都是上好的罗布,您看看,这些颜色都是当下年轻的小姐们、公子们最喜欢的,由老织工用最好的丝织成,每一匹……”
庄庆泽皱眉,他低头查看了一番发现小伙计拿着的这些料子出乎他的意料,居然真的都挺不错,没有他想象中的类似于染色不均匀、纱空眼混乱排列一类的问题,都是上好的罗布。
但是看着小伙计的样子,庄庆泽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这些料子如果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为什么掌柜不把它们摆在外面,为什么这个小伙计举止怪异。
想了想,庄庆泽冷笑一声:“不用说了,这些料子都我不要,带我去看别的。”
“哎?”小伙计傻眼了,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一紧张就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客人,这些料子您再看看吧,您多看会儿,不然掌柜那边我不、”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小伙计懊恼地闭上嘴,他真是急糊涂了,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不是明摆着告诉客人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