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更多细节,宋晓月无从得知。
那会她只觉得,像她这样置身事外的人可真是轻松和幸运啊。
但陈栖知道,翻着快看烂的材料,以及里面毫无温度的白纸黑字,她抬头问桌对面的少年:
“我看了你的陈述和讯问的监控录像,你说你母亲当时后脑勺挨了那一下后,倒下去抽搐了一会就不动了,你有尝试抢救对吗?”
于朗嗯了声,面色冷清:“我给她做了心肺复苏,感觉她心跳也没回来,还在失温,就想打120,但我爸觉得她死了,很害怕,一直拉扯我不让我打电话,摔了我手机,我当时没办法……”
他的话戛止在这里。
他用词偏专业,陈栖忍不住问了点题外话:“你在医大报考的什么专业?”
于朗看她一眼:“临床。”
陈栖问:“作案后为什么不自首?”
于朗说:“我当时很绝望,一心想自杀。”
陈栖沉默几秒,问:“你一直很讨厌你父亲吧。”
于朗说:“不止讨厌,我恨他。”
陈栖说:“但你半夜走的时候穿的是他的衣服,是为了反侦察?”
于朗说:“我没有胸口有口袋的衣服。”
陈栖不明白。
于朗解释:“我妈那张照片,我怕放在裤兜里会被压皱。”
陈栖忽的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她接着问:“为什么会停在绥秀?”
于朗说:“车在路上走时,我远远看到一片高山。”
“山?”
“嗯。”
“为什么要去山上?”
“高考后的暑假,我去芜城一个工地打了两个月短工,赚大学生活费,剩下的打算带我妈去大医院检查身体,再去黄山看日出。工地的工作是我……”他顿了一下:“是我爸帮忙介绍的人。按日结算。第一个月我拿到了钱,第二个月因为去学校,我爸从中作梗,对方把钱转给了他。国庆前我提前回家,想趁小长假拿到钱,有足够的时间带我妈旅游和体检。他和我说钱没有了,全输掉了,因为这件事,我跟他起争执,我妈帮我说话,才有了那个晚上的一切。”
于朗垂下眼睫:“自杀之前,我想完成没有对我妈兑现的诺言。”
陈栖撑住嘴,良久没吱声。
她轻吸一口气,往下说:“所以你带着照片,去了绥秀村,决定上山看完日出后离开这个世界。”
“嗯。”
“后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计划?”
于朗沉默了,先前他一直配合她,有问必答,不悲不怨,但此刻,他脸上浮现出陈栖从所未见的波动与迟疑。
陈栖说:“你得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所有细节,所有真相,我才能尽我所能帮你。”
于朗这才开口:“遇到了一个人。”
陈栖隐约猜到了:“举报你的那个女孩?”
于朗几不可闻地应一声。
陈栖登时心绪丛杂,不知是庆幸还是惋叹。
至少他活下来了,这比什么都强。活下来就有希望。
她说:“她怎么知道你情况的?”
于朗说:“我不知道。”
“她开始没怀疑过你?”陈栖双手在桌上交叉:“因为你处境比较特殊少见。”
于朗还是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