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顺天府官衙的厢房中。
白上青站在门外,甚是礼貌地轻叩两声。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个温和清冷的嗓音:“请进。”
他臂弯拖着食盒,得此许可才推开门扉。
观亭月独自坐在桌边,屋内卷帘放下,暗沉沉的,像黄昏的光景。
她从今晨寅时起就一直待在此处没有出去,说到?底自己也算半个疑犯,能不必被关?入牢狱之中已?算是借了?白上青这个新任府尹的人情。
“饿了?吧?”后者把?饭食从其中一一端出,“难为你了?,如今上头还在调查,不知几?时能有结果
,恐怕要委屈你在这里等上几?日。”
“没关?系,这里很好……”观亭月握着竹筷,犹豫了?一下,诚恳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白状元连忙摆手,怕她多虑,“这怎么叫麻烦。”
“谁一辈子不遇上几?件塌天塌地的大事呢?咱们?当?朋友的,不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吗?”
他倒是很会想。
“来?,你先趁热吃,好歹填饱肚子。”
她就着白饭吃了?两口菜,不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
御林军到?场不久,她就被府衙的人带走?了?。至今除了?白上青没有与任何人见面,也不知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情况怎样。
一时担心着官府查到?了?多少,一时担心家里的几?个哥哥,一时又担心燕山……
白上青虽看似好说话,可言语间多少对她有所保留……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在某些?方面是很讲原则的。
一顿饭才吃了?个开头,院外就有差役来?报,说宫里的人到?了?,马车正停在官衙之外。
“这么早?”他盛汤的手僵在半空,忍不住叹气,“真是连吃个饱饭的机会也不给啊。”
说完便朝观亭月无奈地耸耸肩,“内廷召见就是这样,催得急,让走?就得立马动身。”
她闻言奇怪:“内廷召见?我吗?”
“是啊。”白上青起身来?,“圣上要见你。”
“……他怎么突然?想要见我?”结合对方刚才那句“吃顿饱饭”,观亭月不得不揣测自己是不是行将“上路”了?。
“陛下其实昨晚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碍于祭天祈福的仪式尚未结束,不好耽误行程。看现在这时辰,多半是正殿里的朝会刚散——你等会儿,我让人找身适合你的衣裳来?。”
传话的太监可以不许人吃饭,但一定会准许其洗漱打扮,以免有碍观瞻,冲撞圣驾,想想还真是矛盾。
白上青千挑万选,给她置办的是条织锦长裙,说来?不怎么奢华,也并非绫罗绸缎,顶多只比荆钗布裙好上一点,但瞧着确实挺有精神。
后者一本正经的解释,“你是前朝名将之后,祖上的气节都是载入汗青,青史留名的,所以气势上不能输
。可面圣最?重要的是要给陛下留好的印象,过于精致富贵了?不行,寒酸落魄了?也不行,我看来?看去,这套最?配你。不卑不亢,分寸恰当?。”
观亭月:“……你有心了?。”
“论武功我不如你,官场上的弯弯绕在下倒是在行。”白上青不以为意地自嘲,“记住,你现在的定位是一个继承父志,心向黎民的忠义之士,更在意的是苍生百姓,而并非大奕存亡。明白了?吗?”
步出顺天府官衙,门前是皇城接人用的黑漆马车,观亭月以为来?的会是宫内的太监,不承想居然?是燕山。
很少见,他穿着一身藏青朝服,发冠高束,革带玉佩无一不规整,就连神情也比往常更为端庄肃穆。
她于是不好多问什?么,只与之简单地交换了?一下视线,点点头踩上车辕。
燕山不着痕迹地在旁扶住她的手,隐晦地摁了?摁。
车马一路吱呀吱呀地驶向禁宫,御街上遇到?有不少还未换下官袍的大臣,或骑马匹,或步行,优哉游哉地交头言语。大概都是才从正殿出来?,偶尔碰见燕山,会寒暄两句,但因?看出旁边的车驾形制,也不敢多问什?么。
他是徒步跟在马车旁的,观亭月不时能透过掀起的帘幔瞥见一点身影。
等进了?宫门,马车换成了?小轿,四周渐渐冷清,燕山突然?压低了?嗓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