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 萧韶君好笑地看了看她,手里的动作放得越发轻柔。 “你轻点嘛!” “好吧,我轻点。” 听着温世昭倒抽冷气的声音,萧韶君眉心蹙紧了些。这人因为她已经不止伤一次,胸口箭镞伤刚痊愈,手臂又伤着,她既心疼又颇为无奈。 到底是因她而伤的。萧韶君细心小心地涂抹完药水,用白纱包扎起来的时候,指腹不经意间触摸到温世昭手臂的肌肤,是细嫩滑柔的感觉。 萧韶君指尖顿了下,失神的看着这条从头划到尾的狰狞伤口。 察觉到萧韶君的异样,温世昭伸头过去,凑近她一些,抬手往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呢?” “没什么。”萧韶君下意识回她一句,手中停顿的动作复又继续,极为小心包扎妥当,这才抬眼看她:“就算好了,可能也要留下疤痕。” “没关系的,留疤就留疤吧,反正又不露出来。”温世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刚抬起左手,还没碰到右臂的衣衫,却被萧韶君挡了下。 “我来吧。”萧韶君边帮她放下折叠上去的衣袖,边嘱咐道:“这几日都不要沾水,沐浴尽量避免,也不许动武,按时换药,等再过些日子,伤口愈合可能会痒,你不要去挠。” 右手受伤放着不敢乱动,温世昭左手托腮,美滋滋的弯起眉眼,一眼不眨地看她,绽出嬉笑的神色:“韶君,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去呢。” 迎上温世昭柔和的目光,萧韶君愣了愣,面颊悄然飘起一抹红晕,错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低声道:“胡说什么,跟你说正事呢。” “我才没有胡说,婚姻大事,也是正事啊!” 温世昭说得理直气壮,却见萧韶君的面颊越发绯红起来。 那凝脂般的肌肤透出粉红,竟连耳朵也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佳人害羞也如此好看。温世昭心知萧韶君是脸皮薄的不好意思,了然一笑,也不再揪着这个令人羞涩的话题不放。 这几次出宫,为了避人耳目,萧韶君皆来去匆匆,换完药就走。 温世昭自然是不依的,趁萧韶君还未离去,挪了身子挨近她,缠着闹着要听曲子,听完了曲子,温世昭也不依,左手牵着她的柔荑不肯放。 不管温世昭怎么吵闹,萧韶君也由着温世昭像个顽童耍小性子。因为她知道,只有在她面前,温世昭才会褪去平日沉稳的形象,恢复真实。 而这一幕落入守在院门的两个人眼里,实在大跌眼镜。阿属拉着陈桐祥,低声道:“小祥子,你家王爷在公主面前,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陈桐祥白她一眼:“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不是伺候王爷的么?” “你伺候萧公主,难道你知道萧公主会嫁给谁啊?” 阿属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这还有说嘛,不就是嫁给王爷。” “能嫁给王爷,那是福气。”陈桐祥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说道:“等你家萧公主嫁给我家王爷,一起回到温国,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阿属紧张的搓了搓手,好奇地问道:“小祥子,温国好不好?” “那当然,好得不得了。”陈桐祥看着阿属亮晶晶的目光,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好,干脆梗着脖子:“反正比你们萧国好多了。” “我才不信呢。” “不信就算了,爱信不信。” 阿属气呼呼瞪他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色,边走边轻哼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该回宫了。” “不许去,给我回来。”陈桐祥突然急忙伸手,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急道:“你别这么扫兴好不好,没看到王爷与公主都抱一起了么!” “诶?”阿属眨巴眼睛,目光向远处的亭子望去,只见亭中的青衫与红裙相缠,她们在相拥。 于是,两个人都不去打扰。陈桐祥探头探脑,俨然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他看着她们,嘴里小声念叨着:“如果一直能这样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评论作者君都看了。 长公主与太子妃,最后到底如何,作者君现在也不好随意给个结局。 无论是长公主与太子妃,还是温世昭与萧韶君,她们的路都很曲折跌宕,这是毋庸置疑的。 乱世当中,没有人是一帆风顺。 她们都有自己的执念,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所以做出什么样的事,就是她们该走的路。 另外虚心接受玉澈的建议。 理智看文~~爱你们么么哒晋江独家首发28 世事难料,风云也变幻无常。此时是八月初的秋季,本是晴空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奈何说变就变,骤然天低云暗,乌云密布,刮起大风。 萧宫的司天监,窥得天机的监正已是弥留之际,形如枯槁的他软绵绵躺在床榻动弹不得,发白的两眼只有看到萧王父子才恢复些许清明。 从察觉紫微星的异动,到现在不过才堪堪两个月。 萧王见他这般气息奄奄,惊吓地几步扑到床前,握住向他伸来的枯手,双眼发红:“何老!” 花白的胡须颤抖着,监正浑浊的眼睛透出浓浓哀伤,声如细丝:“王上,臣泄露天机,命不久矣,请恕臣无能,今后不能再侍奉王上左右。” 真到了生死离别,萧王这才惶恐起来,一面懊恼自己的急迫逼得监正日夜不得停息,一面紧紧攥住监正的手:“何老,司天监不能没有你,萧国不能没有你,孤也不能没有你!” 监正摇了摇头,艰难地侧头去看萧檀卿,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画幕,突然瞪大了黑白不明的两眼,剧烈哆嗦着身躯,干裂的嘴唇不停颤抖。 “何老!”萧王惊叫。 “太子殿下……” 监正断断续续唤着萧檀卿,萧檀卿听了抹掉眼泪,急忙上前半跪在榻前,从萧王那接过他枯瘦的手,颤音问道:“何爷爷,您有什么吩咐。” “太子殿下,你虽善良但心太软,将来……”监正说着一口气提不起来,剧烈地咳嗽不休。萧檀卿急得去抚他瘦得只剩骨头架的胸膛。 咳嗽停了,监正皱纹如深沟的眼角划过两滴眼泪,干枯的手指捏紧萧檀卿的掌心,极为痛苦地说道:“对待敌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否则害人害己,太子殿下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我记住了!”萧檀卿眼泪掉下来,转头去看萧王,“父王,何爷爷他……” 萧王面色全无,痛苦地摇头,两眼惶恐着直直地盯着监正,此刻只等他将最后的秘密揭晓。 养在司天监外面的荷花,不知什么缘故,竟在缓缓的枯萎。 而躺在床榻的监正僵了半响,心底仿佛什么东西在流逝,这陌生的感觉,令他深知大限已至。 一生追求天文历法,还未参透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天道轮回注定要回归谁能奈何,监正不甘心的眼神留恋的落在司天监的角角落落。 父子俩一个站着一个半跪着,默默的看着监正不吭声。 缓了许久,监正这才转眼去看父子俩,衰败枯色的脸露出苦笑,继而变得安详。 发白的两眼恢复清明,在他那双松弛的眼皮磕闭那一刹,平静的留下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水无声,日月当空,皿天全方。” 他们知道,监正寥寥几个字,指的就是君临天下之人。 监正终究是去了,没有他,司天监从此陨没。 萧檀卿面色发白,跪了良久,直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拍了拍。萧檀卿站起身来,酥麻的膝盖差些让他摔倒,借助萧王的手撑住摇晃的身子,干涩的喉咙吐出一个字:“温。” “真没想到,竟是她。”萧王阴晴不定的脸色,看不出的情绪。 这个结果,像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萧檀卿不是没有猜过入主中原的是谁,当真相大白,还是令他十分震惊以及事实的不可接受。 “父王,我们该怎么办?” “唯一的破解之法,只有死。否则,监正的预言一旦成真,萧国也为之灭亡。孤不能葬送萧氏的江山,更不能做萧氏的千古罪人。” “可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份,该如何下手?我们亲自动手的话,不但会引怒温国,传出去也会在三国落下话柄以及天下人的耻笑。” “当然不能由我们动手。”萧王冷笑道,“她不是喜欢君儿么?” “君儿?”萧檀卿一怔。 “卿儿,为君者,须知家国不可两全,更不可心慈手软。” “儿臣明白。” “嗯。孤算是明白温煜城为何急迫敕令怀王归国。温太子已死,温国无储君,温煜城可不得急了。怀王不是想回国么,那孤就放她回去。” “不知父王可有定下日子?” “此事你与齐太子商量。” “齐太子?!” “怎么,有何不妥?” 萧檀卿摇了摇头。 “卿儿,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成就千秋大业?父王知道看不顺齐太子的为人,可你要明白萧国与齐国尚在结盟,温国才是萧国的敌人。” “儿臣……明白了。” 从司天监出来,萧檀卿一路恍恍惚惚。温太子已死,长姐守寡,此生再难回母国。而监正的预言,父王的语重心长,他不得不去做令他最不齿的事,只因家国不可两全。 此时此刻,乌黑的浓云狠狠地挤压天空,阴沉沉的犹如地狱般凌乱不堪。刹那电闪雷鸣,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好似不停歇。 有人在漂泊大雨中忧愁,就有人在倾盆滂沱中欢喜。 来不及离去的萧韶君,就这么被困在王府主院的亭子里。 难得独处的时光,亭外是绵绵细雨,亭内是绵绵情语。 温世昭左手揽着纤柔腰,狡黠地低下头在萧韶君耳边,尽说一些彼此的小情话,小情话无伤大雅,却令听的萧韶君心跳如潮,脸红不已。 想逗逗怀中的佳人,搏得佳人一笑,可佳人性子是清冷的,随随意意的几句话,岂会轻易嫣然展颜。温世昭废了一番功夫,那夸张的神色,夸张的言语,才让佳人莞尔笑起来。 可怜的阿属与陈桐祥,为了给主子们幽会守院门,眼见下大雨了,只能跑去躲在屋檐下,也不敢离开,深怕她们的情意缠绵被人看了去。 逗趣完了佳人,温世昭左手牵着萧韶君坐在亭中的石凳,敛起嬉笑的神色,认真道:“韶君,过些日子,我便进宫去向你父王提亲,到时候,你可真要随我回温国了,你耍赖这么多次,这回真的不许再耍赖的。” “我何时耍赖?” 萧韶君似不解地问了句,看看温世昭受伤的右臂,从她掌心里挣脱出自己的手,去收拾上完药后,还凌乱的摆放在石桌的瓶瓶罐罐。 “明明就有的。”温世昭空出来的左手,也想帮着她收拾,却被萧韶君按住:“你别乱动,老实坐着,小心再扯到伤口,我来就好。” “那好吧。”温世昭放弃帮她一起收拾的想法,转动眼珠子,左手去擎放在石桌的玉柄折扇,看似不经意随口:“我们认识一年多了诶。” “嗯……好像是的。”萧韶君应她,“你来萧国也有五个月了。” “那你舍得离开萧国么?” 温世昭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问。可当看到萧韶君收拾东西的手指僵滞的时候,一股懊恼的情绪便泛在她的心头。 这世间女子,又有哪个是真的舍得离开故乡,远嫁千里它国。好端端提这茬做什么,这不就是在戳人家的心窝么,温世昭一时有些无措,喉咙呃了几声,忐忑不安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