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韶君的面容极为平静,向她望过来的眼神也清清淡淡的,温世昭看不出萧韶君的情绪,只见她顿住的手势动了动,继续收拾药罐。 萧韶君其实感觉到了温世昭的窘迫,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垂眼眸不去看她,淡淡笑着:“长姐也舍不得离开萧国,不一样也离开了。” “这样啊……”温世昭抬手揪了揪垂落肩头的长发,想着应付过去便含糊其辞:“你跟太子妃,在温国也有个伴么,不至于无亲无故。” 萧韶君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她一眼,目光里含了微不可察的笑意。药罐仔细收拾妥善之后,她转眸望向亭外,开口道:“雨好像停了。” 雨停了就要回宫,可这一回去又得过几日才能见呢。 温世昭伸出左手,去拉萧韶君的衣袖,小声道:“你能不能再坐一会,陪我说说话么。” 那晶亮的目光带着祈求,眼前的青衫公子眼巴巴看她,萧韶君好笑地问:“你想我陪你说什么?” “都行,什么都行。”温世昭急忙道,“陪我坐坐也行。” 萧韶君点头:“只能一会儿。” “一会儿也行啊!” 看着她满足而兴奋的样子,萧韶君不由得失笑。转眸眺望着不远处被雨淋湿的萧宫,心绪缓缓地漾开。亭外下着细碎小雨,身旁意中人,即便只静静坐着,相处也是极为舒适。 许多话不用从口中说出来,在一瞥一笑里就明了。 放在石桌的右手突然一暖,萧韶君回眸看她。温世昭见她望过来,唇边弯起漾出柔暖的笑意,那丰润修长的左手也已得寸进尺的覆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温世昭对她越来越亲昵,也越来越依赖,完全的向她敞开心扉。可不知怎得,萧韶君却莫名想到王兄对她说得一番话。 这番话很荒唐,在萧韶君看来更是不可置信的。三国鼎立数百年,岂是一时半会就能覆灭。 也许是司天监的监正错了呢?毕竟是谁都有错的时候。 统一三国之人,最终为帝。 王兄还说,这个人极有可能不是萧氏一族,她在萧宫五里之内。 萧韶君就这么看着温世昭,双眼虚空失了神。她并不认为这个人是眼前的青衫公子。因为温世昭一心求的是她,对统一天下没有兴趣。 就如此刻,温世昭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她望着她笑:“韶君,我想听你唤我阿昭,你唤一声。” 许是陷进了这人眼中的温柔,萧韶君鬼使神差般,声音带着浅浅的柔情,轻声唤她:“阿昭。” 百般求来求去,萧公主也不肯亲近这么唤她,如此轻易就唤了,温世昭听了便是一愣,望进那双潋滟含笑的眸子,她突然面红耳赤,唇角颤抖几下,怎得也忍不住要咧开。 还没开心多久呢。萧韶君反手握了下温世昭的手,挣开后站起身,莞尔一笑:“我真该回宫了。” “每次都来去匆匆呢。” “嗯。你晚上睡觉注意些,不要压到伤口了,记得按时换药。” 温世昭点头:“我记得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呢。” “你记得就好。” “放心吧。” 温世昭说着转头看了看躲在远处屋檐的陈桐祥与阿属,两个人凑一起好像说着什么不曾注意这边。温世昭便长身而起,去揽萧韶君的腰身。 虽拥了不止一次两次,亲密无间的姿态还是让萧韶君脸一红,尤其是闻到温世昭身上的淡桂清香。萧韶君两手轻攥抵在温世昭的肩窝,耳边便传来笑声:“你记得要想我。” 萧韶君低眸,看了看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轻声细语:“你小心点,别碰到右臂的伤。” “好,我会小心的。”温世昭左手圈住纤柔细腰,目光凝落那张娇艳的红唇,眼睛变了些许颜色,她微微俯下身,勾起唇角轻轻地一笑,在她耳边轻语:“韶君,闭上眼睛。” 听见这话,萧韶君疑惑不解,正要抬头去看看她,谁知猛然间感觉到温热的呼气扑在面颊。 那张俊美的容颜,也向她越靠越近。当鼻尖碰到那一刹,萧韶君猛地把眼睛闭上,神色有些紧张的,竟连长卷的睫毛也在微微颤着。 柔软的双唇相贴,只是贴着还未有何动作呢,温世昭明显感觉到攀在肩头的葱手在用力攥她的衣衫。温世昭极轻极轻的吻她,深怕吓到她,搭在那腰间的左手也轻抚着她的背,缓缓地松懈她紧绷起来的情绪。 唇齿间是香甜的味道,温世昭并不心急,一点点去探索。软舌绕过每处地方,品尝着独特的芳香。直到不再满足,撬开那层齿关,轻柔地滑进深处,去找寻那隐藏起来的香舌。 而从旁边来找她们的两个人,远远站着,瞧见了亭中如此旖旎香艳的风光,震惊的瞪大眼睛。 阿属反应极快,转身却看到陈桐祥直勾勾盯着来看,急得拉着他背过身,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看什么,不怕长针眼啊,不许看。” 陈桐祥对阿属翻了个白眼,也没理会她,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好样的。” 这边吻得极是认真,当真是一吻入情了,谁再也纠缠不清。 温世昭放开萧韶君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韶君却发现背过身正窃窃私语的陈桐祥与阿属,俏脸一下涨得通红,看也再不看温世昭,轻飘飘落下一句:“我回宫了。” 转身就走,走得极快。 萧韶君已走到阿属前头,阿属这才发现她,不明所以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转头去看伫立在亭中笑吟吟的怀王,陈桐祥提醒她:“萧公主都走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阿属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向她跑去:“公主,你等奴婢啊!”晋江独家首发29 不到半个月,温王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萧城,温太子薨世的消息却被人故意隐瞒起来。 虽然民间没有听闻温国下达任何的昭告,但心思通透之人从温王的突然御驾亲征,窥得一丝天机。关于温太子与温王的异常,在萧城一时沸沸扬扬,各种言论不绝于耳。 温世昭不常出府,也听到了许多不利的传闻,再加上母国那边迟迟未有消息传来,心底越发惶恐不安,近日也夜夜做噩梦,心神极为不宁。 隔几日才出宫的萧韶君,入王府帮温世昭换药的时候,细心的察觉出她焦躁的情绪。温世昭却并不想萧韶君担心,坏情绪隐瞒的很好,只是这璀然的笑里,总有一些勉强的。 温世昭在萧韶君这儿,极少提起三国那些事,萧韶君善解人意,也从来不去提起。 有时见她坐着发愣,有时见她显得心烦意乱,萧韶君软语安抚她,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靠在她身上,将她的烦躁忧虑淡化一些。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何况她们。 萧韶君明白,温世昭也明白,只是从来不去自寻烦恼。 这几日,温世昭进宫面见萧王也勤快了些,屡次向萧王提出与六公主的婚事以及回国的请求。 萧王态度不冷不热,既不应承也不拒绝,显然是在拖延。 不过在萧王的言语当中,温世昭分明是觉出另一种恶劣的态度。 那便是,她先回国可以,她与六公主婚事不可能。 温世昭坐立不安,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与萧六公主只差最后一步,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可母国那边定然是发生什么重要大事,才令父王亲征齐国。 也不知王兄发生什么事,王兄也再没有送来信笺。 温世昭深深陷入两边为难,一边是心上女子,一边是家国。 她带着一腔情意而来,得到了萧公主的回应。无论如何,萧公主她定要娶回去的。她不愿做负心郎,更不愿伤害萧公主对她的真心。 在局势如此动荡的时刻,温世昭决定再等等,等一丝虚渺的曙光。 至于外面那些流言,温世昭充耳不闻,王兄与父王是何等人物,岂是他们可以随意抨击的。 王府主院里,旬殷为了缓解温世昭多日的不安,转移注意,主动与她摆了一盘棋下起来。 下棋也下得心不在焉,温世昭手中的白子竟摆放到棋局之外。旬殷无奈地看着温世昭憔悴的面容,有些担忧地开口:“听小祥子说,王爷每到深夜都会被噩梦吓醒。” “无妨的。”温世昭两指夹起落在棋局外的白子,双眼直直地盯着棋中黑白的攻势,问道:“这么久了,太子还没有送信来么?” “没有,可能是耽搁了。” “长公主呢?” “也没有。” 温世昭两指一颤,白子从指间跌落。旬殷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抛进旁边的筒具,笑着调侃道:“王爷心神恍惚,还是小心些不要碰到臂伤,不然萧公主可要心疼了呢。” 温世昭勉强笑了笑,忽而皱起眉心,声音低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旬殷,你觉得王上御驾亲征,此事正常么?” “不正常。”旬殷摇头。 “连你也觉得不正常。父王年过半百,身子骨不如当年,怎么会突然就领兵出征去了。”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王上或许是与太子殿下商量什么战策呢?” “希望如此。”温世昭根本不敢去想夜夜噩梦中的王兄,只能祈祷着父王与王兄平安无事。 定了心思,温世昭不再说话,与旬殷陷入棋局的厮杀当中。旬殷见温世昭来了兴致,也不去管什么输输赢赢,陪着她连续又下了几局。 “殿下!”温世昭听到小祥子的呼叫,抬头一看,便见不远处快步而来的不速之客:“本太子到处找怀王,原来怀王竟躲在这里下棋啊!” 见萧檀卿来了,旬殷识趣起身让在一旁。萧檀卿几步过来,大大咧咧就坐在旬殷的位置,笑问道:“怀王,我来陪你下一盘棋,如何?” 温世昭笑笑:“萧太子屈尊,小王岂有不依之理。” “这还差不多。”萧檀卿伸手去捡回还未落下多少的黑子,歪头看了下温世昭的右手臂,颔首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好些了么?” “嗯,多谢萧太子关怀。”温世昭应声,右手去拾回白子。 萧檀卿眼底隐了些许异光,不满地说道:“还是这般生疏,怀王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芥蒂,抛去彼此世俗的身份,简简单单与我交个朋友呢。” “萧太子对小王抬爱,小王不甚惶恐呢。”温世昭轻笑,倒是卸去几分警惕,与他打起趣来。 萧檀卿听了,眨眼又瞪下眼,两眼盯着温世昭,好似望出她这笑里少了往常的淡漠疏离,心下一动,故作大方地挥手道:“罢了,罢了,我也能理解你,君子不强人所难。” “萧太子性子豪爽。”温世昭慢条斯理一一收回白子,抬眸望着萧檀卿笑:“倘若没有这世俗的身份,小王倒是很愿意与萧太子交朋友呢。” 萧檀卿怔愣了一下,捡黑子的手指倏地用力攥紧些,不动声色地嬉笑起来:“怀王娶了我家妹妹,即便不做朋友,以后也是一家人啊。” 温世昭扬起眉头,只是笑笑,擎起白子先落于棋盘当中。 白黑一子落一子,当仁不让,无言的对弈间,萧檀卿随口问道:“想必怀王最近也听了外面的谣言吧,不知怀王可有什么打算呢?” 温世昭不答,反问道:“小王身在萧国,是萧国的质子,萧王不是替小王打算好了么?” 萧檀卿大惊失色,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本要落子的手竟微微颤抖。这些细微的动作落入温世昭眼里,她诧异地看着他,声音倏地冷几分:“怎么,萧王当真要食言?” “食言?”萧檀卿喉咙干涩。 “小王在比武招亲胜出,六公主不该下嫁小王么?” “啊嗯……当然,怀王放心,父王绝不会食言的。” 温世昭虽然对萧檀卿的反应感到奇怪,听他这么说了,冷哼一声也没再问什么,专心下棋去了。 暗暗松口气,萧檀卿绷紧的脸色缓和多了。他当然知道他父王打得什么主意,却不是温世昭口中的打算,父王拖着温世昭,迟迟不答应下嫁君儿只是一方面,另有最终的目的。 本想试探一下温世昭,从她嘴里套些话出来。温世昭语出惊人,萧檀卿深怕在她这里露了马脚,匆匆下完一盘棋,带着一头冷汗走了。 收拾完残局,旬殷摇头道:“这位萧太子,行为着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