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眼睫的晶莹眼泪欲坠,温玉祁倾身疼惜地吻去,鼻息缠绵,双唇紧贴,探出去的舌尖勾勒着红唇,轻轻舔去那些血泽,恢复它的娇艳。 似乎预料到萧韵淑的反应,萧韵淑推开她的时候,温玉祁再次一把抱紧她不放手。萧韵淑不会武功,自然挣脱不开温玉祁有力的拥抱。 “你怎么这么自私,你不要我就不要我,你去打仗我不拦着你,可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凭什么?!你说啊!” “又装哑巴是不是?!” 温玉祁硬起心肠,听着怀中女子歇斯底里的怒吼,哽咽几下,低头吻她的耳边轻语道:“下辈子不要这么辛苦的来找我了,换我来找你。今生我负你,欠你的来生一定奉还。”晋江独家首发37 前世今生,今生来世,怎知欠下了多少情债,又拿什么去还呢? 今夜的不欢而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多情人总被世间无情所伤,多少颗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心,痛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默默忍受。 点将台一事,过去三个月。 自从温世昭被人救走,萧王心头的不安就未曾散去,随着温国的消息一个个传来,日日的心惊胆战渐渐淡了,只因温世昭依旧陷入昏迷。 华辰殿,萧王与萧檀卿商讨齐太子的归国安排,近日齐太子越发耐不住冲动的性子,急迫归国的同时,软磨硬泡要萧王下嫁六公主给他。 温世昭狼狈而逃,是死是活是个迷,颁给温世昭的赐婚诏书基本上形同作废。萧王思来想去,仍旧不愿宠爱的六公主下嫁千里外的齐国。 几次三番,齐太子察觉出萧王拖延的意图,怎样的威逼利诱,萧王总有办法掩过去。眼看着齐温边境一场大战爆发,齐太子必须回国,忍无可忍之下放出狠话,逼萧王就范。 三国即将战乱,萧齐明面上是友好盟国团结一致共同抵抗温国,温国折去温王父子,温世昭半死不活,缺少英明神武的统治,温国犹如扶不上的烂泥,三国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机会如此难得,温国的大片领土就成了萧齐的香饽饽。到了眼下这个关键时刻,齐太子的暴跳如雷,任何逼迫,对萧王而言,再没了威胁。 为了应付齐太子的胡搅蛮缠,打发他回齐国,萧王最后决定,六公主的婚事,由她亲自择选驸马,倘若六公主同意下嫁,那么婚事将成。 暂时放下六公主的婚事,萧家父子开始部署萧温边境的大军。 萧温边境的乌塞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根本不适合大军作战,再加上温国派遣一位着实厉害的孙将军守城,以至于这三个月,萧境大军屡次试探攻打乌塞城,皆是一败再败。 半个时辰后,一切谋划妥当,萧王神情松了松,懈下紧绷的思绪,问道:“君儿的病好些了么?” 萧檀卿低声应道:“儿臣昨日去看过了,气色恢复许多。” “这也太不像话,让她嫁人,一病竟三个月不起。” “父王,君儿还小。”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儿臣不敢。” 萧王板起脸:“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君儿是不是喜欢温世昭?” “即便是喜欢,先不说父王同不同意,就算父王隆恩,君儿也已经废掉温世昭的手脚,她们今生再不可能了。”萧檀卿的神色颇为无奈。 “你们兄妹性子一样,都是这般心慈手软!温世昭不死,迟早会卷土重来,庆幸她还未苏醒!否则你们兄妹一时的心软,酿成大祸!” “孤与你们说过,乱世的情就是一把双刃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温世昭性命未除,就是萧国的心腹大患,萧王对此事耿耿于怀,看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瞪起两眼,免不了又是一番斥责。 萧檀卿哑口无言,低着头不敢出声顶撞身子骨渐弱的父王。 父王为了江山社稷,什么都可以牺牲。无论是他即将迎娶齐国五公主为太子妃,还是君儿亲自狠心的废掉喜欢之人的手脚。他与君儿在父王眼里,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对君儿一直心怀愧疚的,君儿的为难,并不亚于世间任何痛苦。 家国亲情与感情的两难,真到选择的时候,无论舍弃哪一方都是割肉般的痛楚。而君儿的选择,只因她姓萧,她没有选择,也无法选择。 再且,温世昭没了手脚,还怎得卷土重来?昏迷三个月不醒,伤到这般程度,还能再醒来么? 不知家国纷乱,温世昭若一直沉睡下去,连家国灭了也不知。 萧檀卿不敢在父王面前表露出些许的感叹不忍,只能在心里默默思忖着,生怕再惹来一顿臭骂。 “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的,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难不成她也要学她的长姐,年芳二十还不肯嫁人!你是君儿的王兄,你去劝劝她!” 萧檀卿苦笑:“儿臣尽力。” 又不是没有劝过,君儿还未陪送长姐和亲,他就时常举例萧城的好儿郎,那时君儿便谁也看不上眼,如今的芳心更是许在千里外那人身上,怎样苦口婆心的相劝也是没用的。 像她们生在皇家,生在三国乱世又生在天生的敌对位置,纵然再多的情也难终成眷属。 缘分的事谁又说得清? 那日,萧韶君从萧城外回来,大病一场,久治不愈,心已灰冷卧床三月不起。心病还须心药医,心结从此落下,便成一道无法磨灭的惊魂。 以生病之由关闭凤君宫的门,不见任何人,反倒落得个清净。萧韶君闲暇时,常常会逛去宫里很是偏僻的地方,去那些她从来不去的角落。 她就站在一堵墙旁边,一袭红裙负手而立,目光凝视。仿佛在墙头可以看到什么,也或许是期待梦中的青衫公子跳上墙来,弯起眉眼柔和地望着她笑,所以总会盯着失了神。 忽然有一日,萧韶君吩咐宫人把凤君宫不久前才筑高的墙头,悉数铲平。没人知道为什么,宫人觉得莫名其妙,偷偷去问阿属,阿属也说不什么理由,让他们只管铲掉就是了。 筑高可以防贼,可“贼”不会再来了,高与矮,又有什么所谓呢? 铲墙头的时候,萧公主来了,她面无表情站在墙边,宫人们看着她就很犹豫了,害怕反复无常的萧公主突然临时变卦,又叫他们筑上去。 他们小心翼翼一点点铲掉,灰尘满天,遮天蔽日。阿属劝她回去,她不为所动,双眼直勾勾盯着,好似监督他们干活,又好像期待什么。 凤君宫恢复了原状,恢复了温世昭第一次偷偷翻墙入宫的样子。 除了“面壁思过”,萧韶君日日还会吹上一首没有听众的曲子。凤君宫无人敢谈起“怀王”“温世昭”的名字,这是凤君宫倏然的忌讳。 每到这个时辰,阿属轻车熟路去宫中那座亭子里寻她。 萧韶君依旧是一袭华艳红裙,清丽的面容憔悴些许。她随意地坐在亭外的台阶,双眼微闭,神色自若,白润的玉笛横在唇边,笛声悠扬。 阿属不敢打扰,耐心等待笛音落了,吸吸鼻子,这才走上前:“公主,长公主派人送来的信笺。” 信笺是轻飘飘的,然而内容却是意料之中的沉重,长姐送来的每一封信笺从来不肯多言。萧韶君目光凝在信中六个字,怔了半响神,低声喃喃自语:“未醒,一夜白发。” 轻易被这六个字调动情绪,深埋在心底的内疚与酸楚泛起来,萧韶君瞬间红了两眼。可再痛又怎么抵得过那人的万念俱灰,一夜白去头发,竟痛苦的连活下去也不愿意了么? 挥剑划破凤凰手帕时,她看到了右下角写的“惟愿两心同”。温世昭的心愿如此简单,她什么也不求,可以不理家国,也可以放弃身份。 温世昭的执念就是求她。 而她贪恋那些温存,贪恋温世昭带给她的绵绵情意,单纯又认真的欢喜,不染世俗一丝杂质。 可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几滴眼泪落在信笺,晕开了几个字的墨痕。什么也不奢望了,只奢望那人活着就好。萧韶君把信笺折收起来,还未来的及站起身,就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阿属,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属急忙点头,跑到一半赶紧跑回来:“公主,是齐太子!” “滚开!谁敢拦着本殿,别怪本殿出手伤人!”擅自闯入凤君宫的齐乾,听到阿属的叫声,怒气冲冲挥开阻扰的侍从,直奔那座亭子而来! 侍从们根本阻拦不住,齐乾身份特殊,天生力大又会武功。一众侍从眼见齐乾快步向公主过去,也赶忙跑过去,跪在萧韶君面前请罪。 请完罪的侍从们不敢离开,深怕来势汹汹的齐乾会做出什么事,后退排排站在萧韶君身后。 萧韶君蹙起眉心,目光含着一丝厌恶地扫了齐乾一眼,淡声道:“齐太子不是萧宫中人,却擅闯凤君宫,不合规矩,难道不怕王上怪罪么?” “本殿管不了这么多。”齐乾只是上前迈了小步,萧韶君背后的侍从们纷纷瞪起眼。齐乾甩了衣袖,怒声喝道:“本殿今日来只问你,你为何不履行当日许给本殿的承诺!” “敢问齐太子,是何承诺?” “你……”齐乾咬牙切齿。 “本宫从未许下什么承诺,或许是齐太子记错了。” “萧公主事后拆桥么?!” 萧韶君反问道:“怀王如今生死未卜,怎么能算拆桥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齐乾怒极反而冷静下来:“萧公主别忘了,温国此时大乱,齐国势必灭掉温国,到那时候,齐国称霸,本殿能放过温世昭一次,绝不会再放过第二次。” 萧韶君淡笑:“齐太子好志向,本宫祝齐太子称霸天下。” 从她平静的语气当中,齐乾明显听出了讥讽的意味,他竟不生气,神色幸灾乐祸:“本殿得不到的,你别想得到,温世昭也别想得到。” “齐太子可真有意思,能不能得到不是口上说说。至少本宫知道,齐太子一定得不到。” 萧韶君淡淡笑着,隐在宽袖下的双手却紧紧攥起来。 “你不愿嫁给本殿,不就是喜欢温世昭么?”齐乾摇头,啧道:“不过可惜了,温世昭现在一定恨死你,怎么可能还一心要娶你回温国呢?” 看到萧韶君苍白起来的脸色,齐乾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如与本殿回齐国,本殿说不定还能许你太子妃之位。” 萧韶君平静道:“太子妃之位,本宫只怕是没这个福分。” “本殿不与你废话,这世间多少女子想嫁给本殿,不识好歹!”几番话下来,齐乾失了耐心,盯着她冷声喝道:“萧公主当真要过河拆桥?” 萧韶君点头:“拆便拆吧。” 没料到萧韶君会这么直接,齐乾骤然瞪大两眼,咬牙切齿,毫不客气恶狠狠戳她的痛处:“别妄想温世昭还会回来找你,她已经废了!被你亲手废的!她恨不得把你杀了泄愤!” 萧韶君轻颤了下,声音冷冽:“这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 “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齐乾气得来回踱步,众多侍卫守着又不敢冒犯,狠声道:“她要是知道你为了救她才被废的手脚,你说她是恨你,还是感激你呢?” “与你无关。” 齐乾怒瞪一脸冷淡的萧韶君,他为了萧韶君不惜千里而来,本来此行势在必得,被温世昭突然横插一脚也就罢了,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谁也没得到谁,谁也讨不着什么好处。 “本殿最后再问你一遍,随不随本殿回齐国!” “齐太子请自便吧。”萧韶君松了紧攥的两手,左手指腹摩挲着玉笛的柄身,抬眸望着对面的墙头,竟轻轻地笑了起来:“谁在本宫的比武招亲上赢了,谁就是本宫的驸马。” 齐乾一愣,反应过来萧韶君话中的意思,怒喝:“她不会娶你的!” “娶不娶又如何呢。”萧韶君平静地看着齐乾愤怒而扭曲的脸,淡淡一笑,下逐客令:“齐太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明日回国一路平安。”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殿心狠手辣。”齐乾双目凌厉,抬起下巴向萧韶君睨视过去,蔑笑道:“不愿嫁给本殿你也嫁不了温世昭,萧公主就等着吧,等着温国是怎样被灭,等着半死不活的温世昭怎样受尽羞辱!” 萧韶君抿紧唇角,盯着齐乾的目光透着一丝冷意。而随着他离开,萧韶君的目光渐渐变得虚空起来,好似突然望进一双尽是仇怨的眼眸,她神色微僵,背脊迅速攀上一股寒冷。 阿属见齐太子走了,赶紧挥手示意侍从散了。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阿属轻轻拍了下萧韶君的手臂,语气担忧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本宫要出去一趟。” “去……怀王府么?” 萧韶君轻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