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这些日子,萧韶君除了去太医院,就是由着长姐带她出去,游逛整座王宫的角角落落,耐心仔细的给她介绍有名宫殿以及花园。 毕竟,萧韶君已经入了温世昭的后宫,今后只能居住在此。 虽然无名无分,但萧韶君依然享有一国公主的无上待遇。真应了当年温世昭那话,等萧韶君嫁入温国,可以与长姐作伴。只是过程曲折,并不是千里红妆,隆重盛行远嫁而来。 萧韶君伫立视野宽阔的高楼,身处白茫茫的天地间。她凝望着银装素裹的温城与王宫,紧蹙的眉心渐渐松了下来。寒风凛冽,沿着缝隙争先恐后钻进,吹得头脑无比清醒。在这样一种安详宁静的氛围,仿佛可以褪去凡尘俗世,给人另外一种境界。 萧韵淑笑道:“每年的冬雪,王上下了早朝闲来无事,总会来此静静看着远处。她也许是在思考人生,也许纯粹的观看温国漂亮的雪景。” “嗯。是很漂亮呢。” 就如那人在萧国的时候,拥着她在她耳边说的那般无二。 萧韶君黯淡无神的星眸渐渐恢复些许光彩,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透过时光岁月,她仿佛看到了坐在此处观看雪景的温世昭,那人定是扬起眉头,少年兴致勃勃又意气风发。 她这般模样落入萧韵淑眼里,萧韵淑满腔尽是心疼。 无论怎样,君儿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的笑容。萧韵淑担心她再这么折磨下去,总有一天憋闷坏了。 萧韵淑抬手拂掉落在萧韶君肩头的白雪,捏了捏她冻红的鼻尖,轻声嘱咐道:“萧国也会下雪,但没有温国下得狂下得持久。君儿初来温国不服水土,虽有武功防身,但身子到底娇弱还怀有寒疾,今后出行可要注意保暖才好,别冷着引发寒疾。” “长姐放心,我会注意的。”萧韶君自然地依偎进萧韵淑怀里。 到底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心有灵犀,萧韵淑怎会不懂萧韶君的为难之处呢。她哄拍着萧韶君的背,轻声问道:“君儿这几日与叶太医讨论王上的用药诊治,今日讨论得如何?” 萧韶君应道:“叶太医同意改了药方,新添了几味药材进去。昨日才开始用,还不知效果如何。” “可还有得治?” 萧韶君闻言僵了下身子。萧韵淑道:“王上腿伤太深,叶太医都束手无策,君儿不必为难自己。” “她的腿是我伤的,我用了几分力我最清楚。可我见不到她,很难断定痊愈到何种程度。” 萧韵淑轻轻问道:“君儿真以为王上今后都不见你么?” “她……” “傻君儿。”萧韵淑叹气摇了摇头,“她再恨你,也不会一辈子不见你的。王上的性子我多少了解,她迟早还会来找你的,只是……只是她待你,不会像以前那般。” 萧韶君涩道:“我明白。只要她还愿意见我,怎样都好。” “一场缘分牵了两个人的心,生在乱世半点不由人。”萧韵淑眺望着远方,“隔着乱世战火,隔着茫茫人海,隔着千山万水,我们萧家姐妹的心,怎么都系在她温家了呢。” 缘来注定如此,又能如何? 说到头,她们落到今日朝夕相处却不相见的境地,萧韵淑觉着她怀有很大的责任。她与温玉祁相遇相识并许了情,种下今后的因果。就有了四年前君儿陪送她来温国和亲,这才遇到温国四皇子温世昭。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便分不开索性纠缠了去。 这一纠缠,无论是她们也好,她们也罢,各自生生缠出了一场爱恨情仇,一生一世纠葛不清。 情字头上一把刀,萧韵淑为了情可以原谅温玉祁,可以放下那些龌龊不堪之事。只因那些不足以撼动萧韵淑对温玉祁的执着。 萧韵淑想着,如果君儿治好了温世昭的双腿,今后陪伴她左右再不分离,圆了温世昭的念念不忘,回应她深切的执念。也许有一日,温世昭放下过往,就原谅君儿了呢。 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萧韶君依靠在长姐怀里,神色恢复平静,默默凝望着那人也曾凝望的天地。 与此同时,王宫一处重兵把守之地。温世昭坐在轮椅,左手肘撑在软扶,右手转动着左拇的玉扳指,笑呵呵道:“萧兄,孤特来送你,你不会连喝一杯茶的面子都不给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萧檀卿眉头不由得抖动几下,两眼直勾勾盯着温世昭,眼神躲闪颇有畏惧之意。 “当日在萧国的点将台,萧兄以酒送孤,孤很是感激。”温世昭不恼不怒,神色语气异常轻松,“萧兄身子尚且抱恙,今日孤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一路平安归国。” “我若不喝呢?” “你没有选择。”温世昭倾身将茶盏推过去,颔首示意,“孤不杀你也不废你,不伤你一根毫毛的放你离开,喝吧,喝了就放你走。” 明明冬雪寒风,在温世昭的冷视之下,萧檀卿额头渐渐溢出冷汗。他转了下眼珠,伸手推茶盏过去,警惕地盯着她:“你先喝一口。” “好,孤帮你试毒。”温世昭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她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慢悠悠掀开茶盖,光明正大浅浅喝了一口,茶盏原封不动递在萧檀卿身前,“如何,放心了吧?” 萧檀卿亲眼看温世昭喝了,这才宽了几分心,接过她手里的茶盏,一口气吞个干净。他扔下空茶盏,怒视温世昭,冷声问道:“茶已经喝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别急,孤与你再聊聊。” “我们还有什么可聊!” “当然有得聊。”温世昭换了个姿势,右手靠在软扶,神色从容,弯起些许眉眼,微微笑道:“萧兄喝了孤的茶,孤有几句话希望你记住。萧韶君入了孤的后宫,从今以后与你萧国毫无半点关系。至于林将军与六公主的赐婚诏书,今后如同废纸。” 林英恒怒瞪:“你……” “怎么,林将军不服?”温世昭冷淡的目光瞥向他。 “萧太王明明先把六公主赐婚给孤的,林将军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吧?不如孤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自愿废掉手脚,留在孤的王宫陪六公主,孤亲自替你们主婚,如何?” 显然的威逼利诱,林英恒脸色难看起来,半个字吐不出来。 又是废掉手脚,这是萧檀卿的噩梦,他忽然站起身,急促喝道:“别废话了,就依你的意思!” 温世昭叹道:“今日一别,孤与萧兄再相见,就是你死我活。” “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很期待与你再次相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温世昭伸手接过顾双凰递过来的盏茶,茶热正合适,喝几口润润喉咙,抬眼问道:“萧兄突然离宫,不与太子妃告个别么?” 萧檀卿一刻也不想待在温国,更不想看到温世昭这张脸,他死死盯着温世昭犹豫再三,咬牙道:“她已经是你温家的人。你现在放我走。” “既然萧兄一心要离开,孤这个东家也不好再拘着不放。”温世昭淡然一笑,推动轮椅牵起顾双凰,与她坐上皇撵,这才颔首吩咐:“赵副将,由你亲自送萧王出乌塞城。” 赵副将拱手:“遵旨!” 陈桐祥眼力劲极好,见着温世昭有离开的意思,急忙叫着侍从扛起皇撵赶紧走。皇撵动起时,温世昭眯起双眼,冷淡的目光望过去,扫视了几眼萧檀卿。萧檀卿一直警惕地盯着温世昭,不料她突然看过来,那眼神含了若有若无的杀气,萧檀卿慌忙避开她的目光,仓皇后退了半步。 随着皇撵离去,温世昭脸色恢复如常,若无其事般在角落拿出那本兵书看起来。顾双凰见她又看书,自然主动揉着她的两腿,开口问道:“正事办完了,昭儿要去哪儿呢?” 温世昭随口应道:“去德宣殿,还要批折子。” “那我出宫帮你带馄饨。” “好啊,师姐早去早回。” 顾双凰笑了笑,她知道温世昭看书随时入神,不去打扰她看书,细心帮她揉着两腿,以免这人又忘了换姿势坐得久了腿发麻。皇撵先送顾双凰到宫门口,随后才去的德宣殿。 入冬季节,全国各地重要的大事不多,大多数是些军事政务。这几年温国休养生息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温世昭看着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也越发坚定心中的信念。 温世昭坐在德宣殿,批阅奏折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午食吃得馄饨,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头的阴霾稍稍吹散了些许,忙起来总是过得快。 顾双凰陪她批完折子,就去太医院亲自给她熬药了。温世昭推着轮椅来到天下舆图前,叫来陈桐祥两手捧着纸张不许动。她右手擎笔,边看天下舆图边在纸张画着什么。 几个时辰过去,殿外渐渐落下黑幕,陈桐祥一动不敢动,捧着纸张的两手都发酸了,温世昭却丝毫不觉着累,还在纸张涂涂画画什么。陈桐祥瞅了眼纸张,看来看去也不明白,小声问道:“王上,这是什么呀?” 温世昭头也不抬:“天下。” “天下就是这个样子啊?” “怎么?不像么?” “奴婢觉着奇怪嘛。” “有什么奇怪,你觉着天下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温世昭收回笔,接过纸张往上面吹干墨汁,推着轮椅过去小心翼翼放置案桌。 陈桐祥挠了挠头,他从来不懂这些也不会自寻烦恼,几步跑到温世昭身边殷勤道:“王上,顾姑娘应该正在等咱们呢,咱们回正阳宫么?” “不急,晚点回去。” “啊?那王上要去哪儿?” 温世昭唇边勾起冷笑,一字一句地说道:“朝阳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找人画了王上的人设图。 想看的就戳进作者专栏瞅瞅吧! 作者专栏头像就是王上~q版王上的唷。 看了回来告诉作者君,像不像咱们的王上。 顺便收藏一下作者君吧~~晋江独家首发52 王上要去哪儿,陈桐祥也不敢说什么的,只是此刻的顾姑娘已经准备好药水在正阳宫等着王上回去吧?陈桐祥心里默默想着,推动轮椅出了德宣殿,向朝阳殿的方向走去。 “她最近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温世昭的问话,陈桐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声回道:“六公主这些日子大多是与太子妃一起逛逛王宫,有时还会去太医院。” 温世昭皱眉:“太医院?” 陈桐祥急忙说道:“王上不记得了么,六公主会医术的。前些日子萧王不是病了么,六公主去太医院,也许只是问问萧王的病情。” “好一个兄妹情深。”温世昭唇边泛起玩味儿的冷笑,“小祥子,你觉得她是不是太清闲自在了?” 陈桐祥陪在温世昭身边长大,从小就是最懂她的,他一听就明白温世昭话的意思,颇为难应道:“王上看六公主不顺眼不去见她就好了。如果真要做什么事,太子妃还在呢。” 温世昭冷笑声:“孤的后宫与太子妃有何关系。她本事再大,还能插手孤的后宫不成?” “是这个理没错,可六公主还不是王上的妃子呀。六公主没有任何名分却居住王上的后宫,名不正言不顺的。何况萧六公主还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太子妃一定会护着她的。” 温世昭皱起眉头,听了陈桐祥这番话心头起了浓重的燥意,扭头瞪了陈桐祥一眼,唬得陈桐祥赶紧把嘴巴闭上,不敢再开口胡言乱语。 进入朝阳殿,陈桐祥赶紧询问几个跟在萧韶君身边服侍的侍女,萧韶君此时并不在寝殿。刚问完话,旁边匆匆忙忙来了个侍女,那侍女见着坐在轮椅的温世昭,拔腿就跑。 “站住!”陈桐祥呵斥,“看到王上不行礼,不要命了?!” 阿属吓得浑身发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逃跑的念头,可她不敢,转过身碰到温世昭淡淡的目光,慌忙低下头脚步踉踉跄跄走过来,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奴婢拜见王上。” “嗯。起来吧。”温世昭对于阿属的礼仪失态不怒不罚,目光落在她手中托盘放置的衣裙时顿了顿,声音冷淡问道:“萧公主呢?” “公主……”阿属脸色焦急,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温世昭,目光躲躲闪闪,吞吞吐吐道:“公主,公主她在偏殿的御池沐浴,请……请王上明日再来吧。” 温世昭若有所思,看了看浑身颤抖的阿属,并未如阿属所愿,她不冷不淡开口叫了声“小祥子”,自己推动轮椅向偏殿辗去,淡漠落下话:“好好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陈桐祥躬身:“遵旨!” 被侍卫按在原地的阿属,小胳膊小腿奋力挣扎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轮椅进入偏殿。这座富丽堂皇的朝阳殿,温世昭住了二十一年,无论一草一木还是角角落落,何处不熟。 轮椅辗过汉白玉铺成的地面,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被屏风紧紧包围的御池好似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如鸣佩环婉转动听。也许里面之人察觉到什么,涓涓水声突然停滞。 温世昭推动轮椅,绕过屏风,进入热气腾腾的御池。 在那芬芳氤氲洒满花瓣的香水中虚虚掩住了一抹凝脂玉体。萧韶君神色忐忑,面容绯红,两手紧紧相交在前,本要掩去的那些春光,偏偏掩不住露了几分出来。她如墨般的乌发荡浮水面,波光脉脉中流动徜徉,千娇妩媚风情多姿。那洁白如玉的肌肤此时透出淡淡的红粉之色,削肩柔腰丰肌弱骨,若隐若现,诱人至极。 这一看,温世昭眼中冰冷逐渐灼热起来。轮椅并未停下,一直辗到萧韶君的面前。轮椅比御池的避边高了许多,萧韶君伏在温水不起身,温世昭便居高临下冷冷地睨她。 突然出现的温世昭,让萧韶君猝不及防。温世昭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扫视她的赤身露体,所幸伏在水下被花瓣遮了看不太清。四目凝望,萧韶君在她的目光中实在无法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