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留着呢?”温世昭手擎着玉笛,往手心敲了敲,讥讽道:“何必假惺惺作态,六公主当年用色相迷惑孤一计不成如今重施伎俩?还想引起孤的同情心么?不如孤帮你处理。” 玉笛脱手而出,被温世昭恶狠狠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清脆,萧韶君目光紧追玉笛,眼睁睁看着它断成三截,眼泪夺眶却无能为力。 当车轱辘声响消失殆尽,萧韶君半跪地上,拾起断成三截的玉笛,无论她怎么拼凑也凑不回去……她送的玉笛断了……再也回不去…… 萧韶君盯着手中断笛,目光呆滞无神。萧韵淑满眼心疼,蹲下身子拥着萧韶君,轻拍着她的背:“君儿,碎了就碎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碎了就碎了……可那玉笛碎掉的是她们的曾经。萧韶君心如刀绞,恍若万箭穿心。她没有痛哭泣血,只是泪水不止,眼中尽是绝望之色。晋江独家首发50 今夜大闹朝阳殿后,温世昭再也没有跨进朝阳殿半步。半个月后,十一月初,今年温国的大雪虽然来得迟了些,却是一夜大雪纷飞。 经历那夜威胁噩耗,萧檀卿被恶煞般的温世昭深深惊吓到了。关在天牢的萧檀卿总以为温世昭会暗中派人废掉他的手脚,日日夜夜不敢松懈丝毫唯恐丧命黄泉。稍稍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能令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疲累又寒冷,由此生了场大病。 温世昭依旧如常,勤于政务夙兴夜寐,专心致志谋划北伐之路,好像当萧韶君不存在,从来不去看她。有时路过朝阳殿,宁愿弯绕远路。 若不是太子妃夜闯朝阳殿,护下萧檀卿,温世昭不会心慈手软的。 太子妃对长姐有情有义,长姐在外抗敌三年甚少回宫,而太子妃任劳任怨,居住深宫一等就是三年,她们相识七年,情比金坚,温世昭为之动容。她看在长姐面上时常照料着太子妃,在她陷入沉睡的时候太子妃也时常照顾她,她便一度容忍相让。 听了萧檀卿重病不醒,温世昭思虑再三,顾及太子妃的颜面,不想太子妃时常来德宣殿求她,她见着太子妃那张相似的面容也烦心,最后派叶太医去天牢帮萧檀卿治病去了。 叶太医很快回报,并向她提了个建议,萧檀卿是萧国之王,碍于她先前提出的互换原则,萧六公主已经抵达王宫,萧檀卿势必要释放回国。 君无戏言不可反悔,但萧檀卿回国如同放虎归山。 叶太医进言,眼下萧檀卿病重之时,又是大雪时分,便是最好的释放时机,这病虽能痊愈,但温萧两国千里迢迢,定然会落下病根。 温世昭一听,觉着很有道理。为了给太子妃几分薄面,她好心派人接萧檀卿出了天牢,安排在宫里住着暗地则软禁起来让人好生照顾,并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尤其是太子妃。 果然没过几日,萧檀卿的病好得差不多,吵着闹着要见她。 温世昭当然清楚萧檀卿见她的最终目的,不是吵着闹着要回国么,她不为难欣欣然就同意了。 这日散了早朝,回到正阳宫,顾双凰边搀扶温世昭起来,边忍不住嘱咐她:“昭儿刚下朝又要出去呢,外面下雪比不得寝宫暖和,你又受不得寒气,还是少出门别凉着身子。” “师姐怎么跟小祥子一样这般爱念叨了。”温世昭不以为意,自然伸开双手让顾双凰解腰带。 顾双凰环住温世昭的腰间,松开腰带褪下来,后退几步,板起脸佯装生气:“怎么,嫌弃师姐?” “孤哪儿敢嫌弃师姐啊。”温世昭换上认真的神色,“孤出门这是有正经事要去办,不是去玩的,师姐要是不放心,你就陪着孤去吧。” “这还差不多。”顾双凰满意地笑了,龙纹玉带妥当放置,上前脱下温世昭的龙袍,捧去衣柜里挂起来细心地抚顺皱褶,刚拿下一件衣袍,耳边传来温世昭的提醒:“师姐,孤今日不穿青衫诶,穿那件黑色的。” “怎么又是黑色的呢。”顾双凰转过身举起绣有龙纹的青袍,笑着问道:“一天到晚不是龙袍就是身穿着黑袍,昭儿今日换个着装吧?” “就黑袍。”温世昭皱起眉头语气不容置疑,“显得孤沉稳些。” 顾双凰无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青袍换了黑袍出来。温世昭往日常穿一身青衫衣袍,不爱穿玄色也不爱穿窄袖的衣袍,如今习惯喜好倒是改变了不少。顾双凰试图也努力去解温世昭的心结,到底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终究没用的。 身穿黑色衣袍的温世昭,与束起的披肩白发相得益彰,黑白相衬气质沉稳,即使满头银发,却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少年君主风华正茂。 她长身玉立,目如朗星,眉眼间褪去凌厉淡漠,弯起的唇角透出淡淡的暖和笑意泛起独有的阴柔,即不阳刚也不孱弱,丰神俊美。顾双凰抬头一看,不知觉失了片刻的神。 温世昭坐回轮椅,见着顾双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拉她的衣袖催促道:“师姐,走吧。” 随后出来寝宫,温世昭发现雪停了,便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吩咐陈桐祥去叫皇撵。她伫立宫门台阶,仰望着白茫茫的天地以及王宫。 顾双凰站在温世昭身旁,轻声好奇问道:“昭儿看什么呢?” 温世昭笑道:“看雪景。” “好看么?” “当然好看。”温世昭负手而立轻笑道,“只要是温国的风景,在孤眼里都是独一无二。” 顾双凰转过身,抬手拢紧温世昭的御寒棉袍,轻声细语:“王上喜欢看雪景这无可厚非,但是别贪看太久。去年就是一看几个时辰,感染风寒大病一场。今年可不许这样了。” “孤身子没这么弱,何况还有叶太医在,放心吧。”温世昭低头看着脚尖,边挪着双脚边问道:“师姐,叶太医昨日改了孤的药方么?” 顾双凰心头一跳,见温世昭抬头向她望过来,笑了笑应道:“药方大体没改,只是多添了几位药材进去,昭儿昨夜泡了之后,感觉如何?” “好像有力多了,以后就用这个药方,孤泡着舒服。”温世昭感觉挪动脚的时候没有以前那般痛,弯下腰揉了揉双腿,神色添了丝兴奋。 顾双凰暗暗松口气,扶着温世昭的身子,怕她站久了腿软。这时陈桐祥领着皇撵过来,皇撵直接停在温世昭的身前,温世昭自然去牵了顾双凰的手:“师姐,陪孤一起坐。” 有外人在场,顾双凰不好拂了温世昭的面子,与她坐上了皇撵。看着温世昭端坐好了,左右没有旁人,赶紧依靠过去,低声道:“你是王上,师姐又不是你的妃子,与你同坐皇撵不合规矩,真的不许有下次了。” “师姐你又来了。”温世昭哭笑不得,学着顾双凰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孤的话就是规矩,再说师姐又不是晋江独家首发51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萧韶君听了两眼骤红,她不敢想象温世昭经历这般残酷的现实,心里如初那般,依旧只有她一人。事到如今那人的心里还有她的位置么? 思及此,萧韶君停了脚步,忍不住转身去看。远处的皇撵只剩模糊的影子,再也看不清她,只依稀可见那人飘逸的白发,好似与洁白如玉的天地连为一体,直至消失不见。 “王上还是不肯见你么?” 听到她的问话,萧韶君眸光茫然若失,心里揪成一团,苦笑道:“她恨我入骨,怎还愿见我。” “尽管她恨你不见你,但她宁愿承受痛苦也要将你留在身边。”萧韵淑轻轻叹了声,牵起萧韶君的手,带着她往回走,“只要同在一处,你们还能相见,那些往事总会过去的。毕竟她是真心喜欢你,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不顾安危,远赴千里萧国。”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萧韶君想说什么,一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怎会不知道呢,温世昭为了她愿意放弃荣华富贵,放弃一切。当日最后一别她利用她的信任,却抛弃了她。 萧韵淑不是局中人,不能与她们感同身受,只能尽己之力,缓解萧韶君心中的痛苦,挽救些许的绝望。她握紧萧韶君的冰冷的手,轻声缓缓说道:“我理解你,也理解王上。你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个乱世让人不得安宁,不能如意,不能顺遂。” “这话又说回来,乱世才能见真情,世间真情实属难得,何况还是两情相悦。”萧韵淑转头看她,“趁还在眼前,君儿,好好珍惜吧。” 仇恨未消,她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好好珍惜呢? 萧韶君不敢奢求那人原谅,只求能时常见上一见就好。她神色黯淡无光,嗫嚅着半响才开口:“长姐,我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很苦。”萧韵淑只用了两个字来回应她。父兄惨死,家国纷乱,内忧外患,温世昭又手伤残腿。她登基为王忍辱负重,按捺隐忍仇恨,日日夜夜的勤勉才使得国家重新安稳。 这些萧韵淑不说,萧韶君心里也清清楚楚的。即便萧韵淑说了,也只是伤口撒盐增添几分痛苦。 “幸好还有人在身边陪她。”萧韵淑不着痕迹岔开话题,“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女子,你这几日时常去太医院,想必你们也见过面吧?” 萧韶君点头:“见过几面,顾姑娘善解人意,是个好姑娘。” “可惜再好的姑娘,也不是王上心中之人。这个情字,没有先来后到的顺序,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也就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多了就放不下。温氏一族都很专情,甚少三妻四妾。当年先王后去世,先王悲痛,再也没有立继后,也没有纳妃呢。” “这几年后位空虚,前朝大臣一直劝谏王上立后纳妃,还提议立孙家嫡女为后,好像是叫孙飞薇吧,听说还是王上的亲表妹。那姑娘与王上从小一起长大的,很喜欢王上,甚至主动提出入宫为妃。这亲上加亲本是好事,还有利于拉拢舅家关系。” 萧韵淑说着停了下,侧过头看了看萧韶君,见她面色发白,那双本就哭得红肿的眼睛隐隐显出泪花,有些于心不忍。这番话如同戳心窝,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萧韶君勉强对长姐笑了笑,声哽音颤问道:“后来呢?” “后来……”萧韵淑放缓步伐边走边道,“后来王上拒绝了,不许孙家姑娘入宫,也不再见她。再后来不知怎么得就有流言传出,都说王上伤着根本行不了房事。即便如此,王上虽然残了腿怎么也是一国之主,好些大臣家的女儿想入宫为妃呢。” 可惜她们没有这个福分,也没有这个机会。王上心有所属。 路过一处高楼,萧韵淑牵着萧韶君想了想,带着她登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