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有些诚惶诚恐了,这个秦江弗和她算不得亲近,不过是这几日见了两面罢了,在此之前,燕国皇室和天岁秦氏多少年也没有走动过,这个人真是奇怪,居然追着她跑到百草谷来。
“小二哥,你同他说,我眼下不得空,且让他先等等罢。”
小二哥说成,挠挠头提着水桶往回走,在酒楼跑腿时间长了,他最会察言观色,瞧那公子和这位姑娘大抵是那种关系,反正八九不离十,便笑着咕哝一句,“现在的姑娘眼光真是好,我头回见眉间长红痣的公子。”
秦楚耳朵太好使,给他这句眉间长红痣惊的心里一哆嗦,疾走两步抓住小二,脸色灰败的向他打听,“小二哥,你细细同我说这公子长得什么模样?”
小二斟酌了下,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放下水桶比划,“这么高,差不多九尺,白发,瑞风眼,薄唇,有些瘦,眉头上有个红色的痣,挺白净的人,姑娘眼睛不便,自然要询问清楚的,反正在咱们桂花镇,没有生的这样好看的人。”
是江月白,浑说什么秦江弗,秦楚的手打着哆嗦,情绪激动,“我不见,你去回话,就说没有他要找的姑娘住在这里,小二哥,我同他是仇人,见了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也不打紧,可若我同他打起来,你这酒楼就要遭殃了,你知道罢?”
小二哪里知道是这样的反转?明明秦公子说话很和善,再说真要是同她说的那样,打起来打坏了东西……他一拍大腿,“嗐,酒楼遭殃不遭殃的也不是很要紧,既然是姑娘的仇人,我不能害人不是?你放心,我这就去回话。”
小二蹭蹭蹭提着水桶跑下楼来,先去和掌柜的打了招呼,掌柜的听了也捏着一把汗,拿着银子往江月白这桌走过来,赔笑道:“这位公子您看,是真没有您要找的人,而且小店地方小,今天房间都住满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客栈?”
江月白闭眼,他说,“空气里都带着她的味道,她在这里,却不愿意见我么?”
小二拽拽掌柜的衣裳,掌柜的把银子放在桌上,连连赔不是,拉着小二到柜台处咬耳朵,“瞧
着也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呀?”
小二点头,也是纳闷,“可那姑娘情绪很激动,嗐,掌柜的,咱们开门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惹这个麻烦了吧。”
掌柜的点头说是,“忙去吧忙去吧。”
江月白坐在桌前人未动,临江问他,“要不属下上楼去找人?”
“不用了。”江月白晃晃酒杯,站起身也没拿桌上的银子,横了心,“那日试剑,萧道隅耍阴招伤我,旧伤新伤加在一起,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总要替她做些什么,你就不要劝我了。既然打听到换眼需要决明草,就不能耽搁时间,走罢。”
临江嗯一声,把头别向一边,忽然觉得他主子又可怜又可哀。
陈国老国君偏心长子,为了保住长皇子的地位,送六岁的江月白去燕国做质子,巴不得他死在燕国,燕国也没有人拿他做个人,几个燕皇子每天都打他奚落他,甚至几次三番要害死他,临江只记得,当时燕国年纪最小的昭和帝姬和纯禅小皇子替江月白说过话。
但是有什么用呢?当时燕国先王后过世,昭和帝姬和纯禅小皇子都被送走了,燕国对他和江月白来说也成了地狱。
那时天那么冷,大雪纷飞,燕皇子绑了他,他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被装进麻袋扔进雪山,毫无办法。
这么多年,他跟着主子出生入死几经沙场,脑袋别在裤腰上,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结果呢?老国君殡天,长皇子秘不发丧,诓他们回洛都城,意图斩杀在巍巷。
天道不仁,难道还要甘于伏诛?
夺位夺的整个洛都城血流漂杵,旁人都说江月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云州没有半点好名声给江月白,可只有他知道,他主子这一路走来,有多难有多悲哀。
若不是那串佛珠时时暖着主子的心,送佛珠的那个小姑娘让他好好活着,不要再被人欺负,他主子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他知道此刻,江月白心里有多懊恼多悔恨,因为认错了救命恩人,因为害得君后心灰意冷跳崖,便想拿命去赎回来犯下的一切罪过。
君主是向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君后又是被伤了之后绝不回头的烈女子,他身为一个持剑护卫什么忙都帮
不上,临江心里不是滋味。
江月白抬头看向二楼雅间,雕花笼门窗精致的像不可侵犯的佛龛,他细掂量后,把手腕上的佛珠摘下,喊小二过来。
小二应和一声,跑过来呵腰,“客官,您吩咐。”
他说,“这串佛珠是楼上那位姑娘之物,替我交还给她,就说,之前都是我错了,不敢求她不计前嫌原谅我,只求她好好医眼睛,早日视物。”
小二迟疑,方才他和掌柜的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没有这位客人要找的姑娘,再收下不是打自己的脸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