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乔巴用食物解决了功夫海牛的纠缠,一行人正式踏上前往犹巴的长途。艾斯用余光瞟了眼格林娜,经过短暂的休息,她看起来好了不少,身披白色风衣的姑娘正背着一个成年男子也难以负重的行李,轻快地和娜美薇薇走在一起谈论路飞的可爱弟子。
即便两人的关系缓和不少,他们依旧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乔巴有些疑惑,沙漠的高温让它稍微喘不过气,它拉拉索隆的衣袖,而了解一部分缘由的剑士只是让乔巴不要多想,节省体力。告别停泊梅丽号的海岸不久,蔚蓝色的海洋褪成天际的一条长弧,穿过层层黄沙,一行人很快来到第一个“都市”,绿之都艾尔马尔。
昔日的沙漠玫瑰已然干涸,他们穿梭在空荡荡的城市里,大理石铺陈的地板已经被沙尘掩埋。薇薇回忆七武海之一在她的国家犯下的罪行,政府信赖的海贼夺走绿洲的雨水,并将其栽赃到善良的国王头上。苦涩的跳舞粉毁灭一个又一个家园,草木枯萎,运河干裂,枯骨遍地,大漠吹来的干风在破败的房屋间哭奏哀乐。王女捧起子民的头骨,最终忍不住用自己的泪水浇灌贫瘠的土地。
久无人居的房屋被愤怒的路飞打破,艾斯蹲下身,用双手为死者刨出黄沙墓穴,格林娜将尸骨旁的衣物和其他骸骨拾起,和薇薇一同为它立起简陋的坟墓。他们没有作过多逗留,挟杂的沙粒的炽风在邀请他们进入更危险的深处。
夜晚在一步一步逼近,白日炙烤万物的沙漠在太阳落下后释放出寒冷的妖精。他们在尚未风化的岩石盘支起篝火与帐篷,从微热的火焰旁汲取温暖来度过漫漫寒夜。除了担任热源外,篝火还成为了山治唯一的厨具,他时刻守在路飞附近,以防止不省心船长吃完所有食物。格林娜坐在薇薇身侧,肌肉产生的热量和风衣足够让她保持一定的温暖,她抬起头,视线穿过篝火,发现艾斯孤身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看着即使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也不愿停歇的弟弟。
他不会冷吗?
薇薇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拍拍格林娜的肩膀,让女人坐得离火焰更近一些,自己则起身走向艾斯的方向。
“沙漠的夜晚可不太好受。”
艾斯闻声抬头,看清来者后笑着回应:
“是啊,快赶上冬岛了。”
他说得很轻松,仿佛对他而言寒冷不值一提。
两人谈论起路飞,这个从小便一直跟着艾斯的弟弟好似从未改变,即使薇薇不说男人也能知道他和他的同伴会是什么样,除了格林娜稍微带给他一点违和感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艾斯知道,他的弟弟已经更加强大,有了能力去保护他爱的人,也不会失去任何人了。
时近黎明,已经有些困顿月亮垂挂在西方,随时准备垂入地平线懒懒睡去,夜风吹得轻柔,似乎声音也被冻住,好在隔壁帐篷会传来一点呼噜声。格林娜醒得比平时要早些,约莫是在船上睡太久了。考虑娜美和薇薇还在梦乡,她慢慢揭开帐篷的一角,小心翼翼走出去。在帐篷外打直身子,女人悄悄伸了个懒腰,最后的朦胧也被丝丝寒气消解。她像大型犬一样甩甩头,微曲的白发沁在透明的蓝调里,正回头准备接一杯水时,艾斯的手端着木杯出现在她的面前。
“早上好。”
艾斯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急忙道谢,接过面前的水杯,在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
比想象中还要温暖,她猜这是恶魔果实的赠礼,艾斯像是一个不断燃烧的小太阳,不管身处南极北极还是沙漠的清晨,都温暖到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以至于差点被呛到。艾斯想拍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对方好受一些,但格林娜先一步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恒星的光辉渐消渐隐去,乳白色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一点点染开,沙漠的夜晚短得可怜,无需篝火,格林娜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看清艾斯脸上的雀斑。后者见她无恙便准备回到不远处的岩石旁再坐一会儿,但他转身的一瞬间,格林娜鬼使神差拉住他的手。她说:
“艾斯,我们到处走走吧。”
这句话甚至比她的举动更加突兀,在沙漠中随意走动并不算是一个好主意。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情感占据了理智的野兽,一如她在罗格镇的街角看到艾斯的通缉令,就决定必须在雨季来临时出航。而艾斯呢?艾斯总是能超出她的想象,独自一人轻松击退敌方是这样,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是这样,像现在,脱口答允而没有任何犹疑也是这样。
沙丘像哑去光泽的波涛,他们选中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最高处,在沙土上留下偕行的足迹。但这条划痕不会长久,迎风面的沙被朔风浅浅扬起,降落到逆风面。千百年来它们即如此缓缓移动,吞噬前行道路之万千,不曾为谁驻足。直到遇上大海这这一不可翻越堆积的鸿沟,才终于暂时安分在这这片土地。
大漠的万物终不长久,生物进化或灭绝,国家会消亡,随着地下河道的改变,绿洲也会不断消失又重现。生命在这里诞生后很快死去,文明被数次重构,环境也会,或许终有一天沙漠会离开这片土地,旅行者带来森林的种子,也或许反过来,远古的森林被掩埋在黄沙之下。但对这颗星球二十亿年的寿命不值一提,在这个尺度下,人类的一生与沙漠的一生无异,他们都是渺微的一瞬。他们在短暂的人生中还会回到这里吗?十年后?二十年后?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一前一后走着,即使无法踏上同一个沙丘,也无法走入同一条河流。思考着这些便没有注意到风大得有些异常,格林娜看着眼前突然驻足的艾斯,想象十年后男人会变成什么样。又环顾四周,在这片什么都留不下的沙漠里,寻找暂时未被抹去的记忆。
然而回过头,只见巨大沙尘暴风驰电掣般向他们袭来。四处没有可以提供遮蔽的岩石,她下意识转过身,将艾斯扑倒在地上用身体去护住他。还没等后者急切地问她为什么时,狂风已经携带粗糙的沙尘颗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慌忙之下艾斯用自己围巾的两端捂住两人的口鼻避免沙粒被吸入。他们紧闭双眼,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相连,在能够吸取的氧气渐渐减少,身上的沙层层叠高时,祈祷这场沙暴能够快点过去。
恶魔的戏谑大约持续了一分钟,耳边的风沙声逐渐弱化,格林娜支起身子,顺手拉了身下的艾斯一把,庆幸他们没有窒息。保护别人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更何况那是艾斯,但她没能想到男人僵住了,他呆呆地任凭格林娜拍走他身上的沙尘,一直到格林娜发现他的停滞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他才支支吾吾说了声谢谢。
这太奇怪了,艾斯想,他看着为了辨清方向跑上沙丘的格林娜,苦涩的滋味在胸口起伏。
“艾斯,抱歉!”
他们离得有些太远,沙暴重塑了途径的一切。虽然她相信大伙儿不会有危险,但他们可能是吹到了某一个沙丘之后,即使站在沙峰,也看不见一个人的影子。万幸艾斯的手上一直带有指针,而他们也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即使暂时分离,只要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即能如同平面上两条不平行的直线总能相遇。于是格林娜回到男人身边,向他简单解释现状,在艾斯答复不必自责后,一同踏上前往犹巴的路途。
太阳完全升起来,在没有一片阴霾的沙漠中,温度也未免提升得有些太快,格林娜拉了拉帽檐,试图遮挡更多的日光。哪怕离开前他们有带上一个水带,在一望无尽的沙漠中,炎热和饥渴也是如此难熬。
“等等,格林娜,”,艾斯突然叫住格林娜,后者从恍惚间回过神来,仔细感受大地细微的震动,“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更多微小生物从他们的足底窜出逃向远方,就连炎风的流动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他说的没错,话音刚落,怪怖的巨大沙漠生物便蓦然从他们的后面冒起,说是植物,又长有如同章鱼一般的触手,触手的尖端是被锐刺包裹的食人草。但这还不算结束,奇特植物现身后不到一秒,巨型蟾蜍又出现在它的身后,他们恰巧撞上了这场沙漠生物的掠食行为。
食人草想要冲出沙漠往天空躲命,但没有的沙土的阻挡,蟾蜍的舌头显然更胜一筹,咯一生将食人草吞入口中,尖刺也被他厚实的口腔内壁压碎。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等到蟾蜍将食人草吞下肚后,它转过身,用水平的瞳孔看着身下渺小的二人。
“你觉得这东西能吃吗?”
艾斯摸摸下巴,拧着眉头打量面前的,用他的话来说,巨型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