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只留下船只开辟海面的声响,风在他们之间悄然穿过,偶尔跃出的鱼也轻轻落下。心脏咚咚直跳,渐渐有汗液渗出,他的拇指和食指摩挲着短裤的一角,略微粗糙的质感带来一丝来自现实的胆怯。
“他是你的家人吗?朋友吗?还是……你喜欢的人?”
艾斯看着格林娜,漆黑的双眸反射海面跳跃的磷光,又不经意间放缓了呼吸。
“你说的那个很像我的人,找到了吗?”
“我不知道,”,格林娜苦笑着回答,艾斯浅显的心意被自己烦乱的心绪掩埋,她继续看着广阔的海平面,“但我想,应该还是没能找到。”
她也想问,那个人不是你还会是谁呢?
小火苗被沉到不可见的海底,明明是烧烧果实能力者,却在烈日炎炎的下午冷到说不出话来。他僵硬了好久才终于记起来要怎么呼吸。在吐出第一口气的同时轻声安慰:
“没关系,总会找到的。”
准备好的其他话题渐渐的溶进长久的沉默,只剩下格林娜偶尔提醒自己应该再向左或者向右偏一些,便再无其他。
天色渐渐暗下去,从他们离开普洛特科特不过三个小时,却已经接近黑夜。海面的浪涛越发激烈,离开了山林和城镇的遮挡,一眼就能看清面前的滚滚乌云。可格林娜手心的生命纸不由分说地一点点靠近大海最危险的地方,他咬咬牙,加大火焰冲入一片狂风暴雨。
所幸他的面前是格林娜,女人牵起海浪的缰绳,原本汹涌的大浪在她的能力下摒弃了怒火,温柔让出前进的路。
在这样的风雨中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终于能看见这片永不停歇的暴风雨来自什么。
罗格镇的授文人曾告诉她,未央是处于巨大风眼间的国家。如今才终于能够见识能够包容一个国家的巨大究竟是什么样的概念。
天上纷纷扬扬的雨不是来自乌云,而是来自从被卷向万丈墨空的海水。这里的海面已经渐渐变作中空的巨峰,格林娜稍稍放松对船只的控制,他们便被顽固的水流慢慢抬起,顺时针流向更猛烈的旋风,不禁感叹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者能支撑起这样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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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结果的。”
很多年后,庭燎再次看到他时,与渐渐在世界崭露头角的文之国相反,昔日意气风发的男人显得摇摇欲坠。英格拉姆坐在大洋的一隅,天与海的分界线被暗沉的墨色渐渐侵袭,未央宫杖朝之年的主人应他的呼唤而出现,她看着脚下的游鱼,虽有犹豫但还是将脚踏上去。海平面被男人暂时设为透明的地板,用龙木拐杖敲击,手臂又传来如苇草铺垫柔软触觉。
“你越来越熟练了,”,面对身下的奇迹,她的眼中稍稍涌现一丝诧异,又很快恢复平静,“毕竟过了那么久。”
“太久了,”,他耷拉着脑袋,迷茫地看着远方,“久到我们都老了。”
“哪里来的‘都’,”,她丢下拐杖在男人身边坐下,“至少他永远年轻。”
男人捏紧手中的酒瓶,铁皮被挤压后发出痛苦的哀鸣,英格拉姆将它掷向远处,失去了他的庇佑,还残有余液的小瓶子在海面砸出不起眼的水花,不可抗力朝着大海深处下坠。尔那小小的浪花也很快归于平静,只留下空荡荡的水面。
“我留着这种能力又有什么用呢……我去了那么多世界,每一个世界都不一样,可结局总是如此。
我救不回他……”
他突然跳起来握住老人的手。
“我把它们给你好不好,你来保管这份能力。”
“你知道我对它们不感兴趣,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她叹了口气,“现在的能力已经够我用的了。”
“也是……也是……”
他又垂下头,站回原地。
“那就把它交给别人,我不想再……”
“我们对它的研究还不够彻底,”,她忍不住提醒到,“你这样冒然,你会死的。”
他自嘲地笑笑:“我得永远活下去吗?”
这回该轮到庭燎愣住了,她伸手摸了摸耳鬓的白发,在手掌伸到自己面前时,看到满手的皱纹。
“那就多给几个人好了,会变得很有趣,”,他重新站起来,“就当做我送你最后的礼物吧,你喜欢这些故事不是吗?”
他的提议确实无比诱人,庭燎轻轻敲击渐渐坚硬的海面。
“你得有规则,总得有规则。”
清脆的声音停歇,文之国的开国国君站起来,看着脚下的海面说道,
“这就是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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