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小没缺过钱的王爷,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佳纾冷笑,尖着嗓子骂道,“你知道钱是什么吗?米二十文一斤,炭十文一担,油二两银子打一壶,没有钱,人就要饿死。
你心里的钱,只不过是数字,对我们小老百姓,钱就是我们的命。爱钱怎么了,那个堪堪挣命活的人不喜欢钱?你个连钱都没挣过的王公贵族,有什么资格坐在金山银山上,高高在上,还要贬损我们?”
万更山急忙腾出一只手,扯着佳纾要她住口。
云天晓收敛了笑容,歪着头思索,喃喃道:“钱都没挣过吗?说的没错,”起身端正施礼,略带歉意道:“马姑娘说得没错,我过去的确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是我唐突了。”
他这一服软,吃软不吃硬的佳纾也一时没了主意,泄了气性,嗫嚅着说:“我也是一时气急,说的有些过了。”想到他如今已经不是王爷了,更加愧疚。
“马姑娘句句在理,我如今也是平头百姓了,不知能否给我个挣钱的营生?”云天晓借坡下驴,掌握到佳纾使用方法的他,语气温柔和缓,“能否给个安顿的地方?”
“这,”佳纾回望严凝,试探性问:“我带他去客房?”
“我去,”严凝甩袖,温言嘱咐佳纾,“你好生安顿娃娃,他是我的相公,我来安顿他。”
愧疚虽盈满严凝的腔子,严凝对云天晓却有诸多防备,相识积年,深知他诸多心思,这会儿虽示弱,保不齐还有后招。何况谁会相信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随随便便就成了庶民。
“这儿,”严凝打开一处无窗的小屋,铺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能住吗?”这是当初预留的楼梯房,别说是云天晓这种娇生惯养的,就是平民也不乐意住这种仓房。
“有床就行。”云天晓应的十分干脆。
他定是没吃过苦头,严凝窃喜,等他真的住进去,很快就受不了了。
万更山扛着半旧的棕绷床站在门口,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云天晓正躬身扫着地面,听见动静,转头抹了把脸上灰泥:“是万兄弟啊,先放门口吧,我这边还没打扫出来。”
“王爷,你,”万更山抿着嘴,“就住这种地方?”
“怎么?有顶有墙,遮风挡雨,是个不错的住处呢。”云天晓端着一簸箕土出来,万更山抢过,帮他倒掉,“再说,往后可别再喊王爷了,我现在不是王爷了,让人听见,咱俩都要掉脑袋的。”
万更山端回空簸箕,“那怎么称呼你?叫,”他想到云天晓自称姓韩,“叫韩哥?”
云天晓莞尔,“韩哥?挺好,就这样吧。”
万更山从他手里抢过扫帚,头也不回往里走,“既然你是哥,我是弟,哥你在外面休息会儿,我帮你打扫。”
云天晓拉住他的衣角,摇头道:“使不得,严凝愿意我留下,我已经喜出望外了,不能再使唤她的人。你在外面且等会儿,我这就扫完了。”
“哇,”佳纾一连打开堂屋所有箱子,惊得下巴合不上,黑漆漆的箱子里,满满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她眨巴着眼睛,颤声问严凝:“人带这么多钱投奔咱,咱就给他住那破屋,不大好吧。”
“都封起来,”严凝沉声道,“他住不了几天,到时候还会原样要回去的。”
在云天晓的强烈要求下,佳纾给他安排到了工坊中,脸上的青紫已经转为深红,伤疤也成了白色,挺拔的身姿正经在姑娘中引起一阵骚动。
他被安排做最耗力气的拌料。
天气渐热,随着铁锨的起伏,穿着麻布的坎肩,汗水在隆起的肌肉上滑过。
“韩大哥,这是我们姐妹手作的面罩,”有姑娘红着脸递上雪白的面罩,“火药粉尘大,可以遮挡下。”
“多谢,”云天晓感激地双手接过面罩。
门口的严凝,冷眼看着,心里突然有了几分酸涩,拂袖而去。
一天到晚耗费力气,身上无一处不在酸痛,云天晓胃口大开,转眼功夫扫光三碗汤面。让他同桌吃饭,是万更山的主意,他胃口好了,严凝的胃口却差了。
对着云天晓,怎么都下不去筷子。
吃完回到自己的棕绷床上,只有刚躺上去还有些许麻痒,转眼间鼾声如雷。严凝站在床边,表情淹没在夜色中。
佳纾和万更山坐在房沿上偷看,“马姐你说,掌柜是不是还是喜欢韩哥的?”
“我瞅着也像,”佳纾抱怨说,“掌柜挑的这间连个窗户都没有,这怎么看得清楚嘛。”
听说了云天晓过来,连久在京城的洛风夫妇都赶了回来。准备了十二担红礼,衣食住行无所不包,趁顾嫂与严凝叙旧的空当,洛风在万更山指引下找到了在工坊里挥动铁锨的云天晓。
“王爷,”洛风‘扑通’跪倒在地,“洛风来看您来了。”
“起来吧,”云天晓手上铁锨挥舞不停,淡然道,“我已经不是王爷了,他们没告诉你吗?”
“真的?”洛风愕然。
“现在姓韩,比你小几岁,洛大哥堂屋坐吧,我忙完就过去。”
等到云天晓赶到堂屋,洛风夫妇早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