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即将走出这片地界的时候,司马慎忽然又开口了。
“阿父和阿母那边,有没有更多的动静?”
那东宫大监当下就停住动作,躬身回答道:“未曾听说峻阳宫中有什么动静。”
司马慎不说话。东宫的大监也不敢说话打扰了他,便只躬身候着,等待司马慎的吩咐。
“大监,你觉得……”司马慎张了张嘴,说了半句话。
东宫的大监竖起耳朵更认真地听。
司马慎好一会儿才将话说完:“阿父和阿母,他们放弃那个捧杀的计划了吗?”
捧杀的计划?针对谁的捧杀计划,怎地忽然又……
东宫的大监将那翻涌起的思绪压下,用力想了片刻,也才想明白了司马慎到底是在问些什么。
“应该是放弃了吧。”东宫的大监斟酌着回话道。
尽管他对孟氏那小郎君没什么好感,在几番细微的小碰撞发生以后,他更愿意对那位敬而远之,但这会儿司马慎重新提起孟彰来,东宫的大监就还是选择了保持客气。
“今年很多地方都丰收,尤其是施行他那份策论的地方,收成更是远胜其他丰收的地方。有这一番实绩在,不论旁人再怎么夸赞,那孟氏小郎君都是承担得起的。”
“到了这一步,”东宫的大监低声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再想要捧杀他,已经无用了。”
岂止是无用那么简单,若他们真的还要继续,那他们为了捧杀孟彰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只会帮助推动、拔高孟彰的名望,增添孟彰在天下黎庶百姓之中的份量罢了。
司马慎在心下默默地道。
东宫的大监大抵也已经料到了司马慎此刻的想法,是以他只垂首站在侧旁,并未多说些什么。
无用功……
事与愿违……
司马慎怔愣片刻,忽然扯着唇角笑:“我早劝过阿父和阿母了的。”
他早劝过了的,但拦不住。
东宫的大监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此时没长耳朵。
“你说,”司马慎忽然又问,“阿父、阿母他们……”
东宫的大监正在脑海里揣摩着,想要为接下来的回话做准备,但这不容易。
很不容易。
无论他做了多少种准备,后续也未必能将他家的郎主给拉回来,不叫他家郎主跟武帝和杨皇后间的缝隙撕裂得更大。
但幸好,在东宫的大监即将认命的时候,司马慎自己吞回去了半句话。
“没事了,”司马慎只是道,“你且下去做事吧。及时将我的话送到‘东宫’那边去,没得让人白白跑一趟。”
东宫的大监这才领命退下了。
但在走下楼阶以前,他悄悄回过头去,往跪坐在栏杆前的司马慎那边看过去。
司马慎也是早夭,身量一直未长成,如今跪坐在栏杆前,高高俯瞰着远处,更是无端显出了十分的寂寥与惆怅。
可更叫东宫的大监沉默的是,某一个恍惚的瞬间,他似乎还从他家郎主的身上,看到了些无助和彷徨。
东宫的大监那一顷刻间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家郎主虽然是早夭,又曾被压制在内宫中多年,但似这样的无助和彷徨,他在他身边侍奉了那么多年,都少有看见过。所以……
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
东宫的大监心下这样想着,脚步却不敢停。
他怕停下了,他就要赶回去站到他家郎主身侧再仔细查看过。
那便太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