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额……师父,我好像想起来了。”谢琢玉犹豫着,看师父没什么表示,她才继续说:“我迷路了跑到了师父家里的屋顶上,结果踩空了掉下来,是屋子的主梁将我接住的。”
“那时候师父你就站在地上抬头看见我,然后师父你跟我说:“顶梁柱,横木梁,这是老祖宗的意思。”然后师父就认我做了弟子。”
“是不是啊?”谢琢玉一溜串说完,求表扬一样眼睛炯炯地看着老衣农。
老衣农:“……对。”
可事实上,你却是我后来才看出有那种通窍的灵智,适合我门下手艺,正式纳入关门弟子的。
他不愿打破自己唯一的徒弟这样期待的眼神,回避了这个问题。
谢琢玉大着胆子上前拉师父的袖子,然后一面挎着箱子从里往外掏今日的花雕。一一塞到师父手里后,她说:
“师父~你别生我的气了。我这几天你吩咐的木工作业一样都没有落下,其余的都在我房里,等我回去再给你。”
老衣农最看不得她堂堂
一个男子,偏生爱在自己面前撒娇的样子。思及那少时带她雕刻,领她去山上采木、识木的回忆都多了些不忍直视。
他板着脸训斥谢琢玉:“给为师站直了!乱动什么?堂堂男子,忸忸怩怩的像什么样子,给为师把手松开!”
谢琢玉“哦”了一声,放下抓师父袖子的手,然后挺直了背,低垂着头偷偷地瞄他的脸色。
老衣农瞪她一眼,鼓着两条美须一颤。
谢琢玉一见却笑了,明朗的脸上毫无邪念,她大着胆子再与师父提前几日争吵的话头。
“师父,您说我铺子选的不好。那天我带您来铺子,你一见门市脸就黑了,然后您骂我:不思进取,不度思量胡乱行事。”
“您还没听我解释呢。”一提起这个谢琢玉就委屈,她怎么知道看着很开明的师父会对铺子开在青楼边上有那么大意见。
“哼。”老衣农甩了袖子,负手而立,他暗道这笨徒弟又能解释个什么花样来。
“您也知道王府日渐衰落,早在嫡母逝世之时就落败。庄子田地尽数变卖,府里遣散了家奴,我王父孤傲,偏爱文人的玩意,自己又不懂那些东西,被骗了不少家财。”她气呼呼地跟师父告状。
老衣农默默赞同,笨徒弟的父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才之人,愚笨如顽石。
“还有我兄长,他一心功名、诗书,以及作画,最不爱管府中事物。墙头草两边倒。他既要门面又要风姿,我又怎么给他?”谢琢玉服气。
老衣农不说话,缘是他也看不上端着世子身份的谢流昌,这人长得倒好,心思却多。
谢琢玉摊手,最后气骂谢木蓉:“至于我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不提也罢。”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凭王府的架空权势,她又能寻着个什么去处。
她不说姨娘如何,也不讲自己如何,但该知道的这位曾经的宫廷匠师还是知晓的。
谢琢玉不言,她不难过,也不悲愤。一家人,几门心思都清清楚楚。
她只是喘不通气,比起禁于王府,她更无奈姨娘“一心向夫”。
“师父,您说,我要从哪找银子来置办铺子?就算铺子开张了,除了您,我还真不知又从哪里迎得能工巧匠来支撑门面。”谢琢玉哭穷,
这还是头一次她坦言自己穷。
而且穷得两袖清风,兜里钱不归她,都入府库了。
老衣农明悟了。他沉默半晌,抚摸着手里被谢琢玉硬塞到手心的花雕,道:“你怎么不跟为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