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绳索,重新带来了生的契机,心中恐惧居然慢慢平复了下来,这种感觉无不牵扯着她脑海中的记忆。
可是她如今真的好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想安稳地睡一觉……
那艘断裂成两半的画舫早已沉入江底,掀起的巨大浪花也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江水中央的动静越来越小,一切开始归于平静,好像落水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再见到什么人存活。
然而就在此时,江水之中又是一阵巨大的动静传来,宽阔的江面自动僻出来一条“道路”,这座水的囚笼终于打开了。
后来的曲江池畔乱作一团,皇帝皇后闻讯赶来,见周昀嘉早已在岸边泣不成声,又见沈元慈躺在岸边昏迷不醒。
这一场曲水流觞盛宴终于是草草地结束,岸上的人都在关注沈家女君是否能安然醒过来。
李夫人听闻那艘画舫沉没也是面色煞白,若非长公主与沈女君先用了画舫,那落水的便是她了,吓得当即昏倒在地。
却无人注意到皇后一瞬间的神情有些慌乱,她的表情复杂难定,眼眸中暗藏着道不明的波光,就连掐着袖口的手都有些僵硬。
而那一夜的宫中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李夫人孕中受惊、长公主落水着凉,两座宫殿里的宫人忙碌不断地奔波。
也无人注意到那天夜里,从椒房殿传至丞相府的信件中写着:未若留子去母。
此夜无月可赏,连星辰也无半点,空中漆黑一片沉入了死寂,只有枝头的乌鸦飞过,啼起的声音凄清异常。
人死后该去往哪里?可还能再看得见人世间,可还能再有自己的想法?沈元慈觉得应当是有的,否则她怎么会在浑浑噩噩中想到这些事情。
而这人世间,她也看到了,身体轻如鸿毛,随着一阵风飘过千万里,回到了她的家乡会稽。
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在家乡的小院里和阿渝一同踢着毽子,还要向父亲学读书念字。她听过草丛的蝉鸣阵阵,也见过江南的烟雨纷纷,那时候的岁月当真是静和。
可是父亲突然走过来告诉自己,说他马上就要动身去长安任职了,可是路途长远,又怕官职太过忙碌不能照顾好她,要她一个人留在会稽。
“等过些时日,我在长安忙碌完了就来接元慈过去。”
于是她就每天和阿渝一起坐在小院门口等啊等,等到蝉鸣了一阵又一阵,江南的烟雨也不知下了几回,她始终都没有等来父亲,也没有等到一封书信。
父亲难道是把她忘记了,不想回来接她了吗?还是说,回不来了?父亲不会抛下她的!
她还没来得及想下去,又是一阵风吹起,眼前的景状又如同雾一般很快消散,她睁开眼,看到自己来到了茫茫塞外,碑上写着雁门关。
这里竟然是雁门关,是大梁朝历来与匈奴发生冲突甚至战争的最前线,寒气凛冽,袭来的风如同刺骨的刀子剜得肌肤生疼。
她在书中看到过对这个地方的描述,果然如书中所写的一样,草木枯竭、黄沙漫天,而这里的百姓不仅要忍受极端的天气,还要面临战争带来的流离失所,沈元慈心中不免动容。
余光就在不经意见瞥到雁门关外站着一名女子,她身上穿着嫣红色的骑马装与斗篷,在这等苦寒之地显得格外艳丽,那一抹红色就是点睛之笔。
原来是周昀嘉,她牵着马朝自己走来,依旧是笑靥如花:“元慈,我是同你来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