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结束,满湖面“村民”就像沸腾了的饺子锅,甚至争相向高空伸出指爪去够宣静河的衣角;从高处向下望去,大片山林中全是这样的怪异身影在涌动,惨淡月光照出它们青黑的躯体,密密麻麻数以千计。
那竟是漫山遍野的活死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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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猎户后院。
屋里篝火燃烧,发出轻微噼啪声。远处深山里的风又大了,透过破败窗缝,传来悠长尖锐的呜咽。
“玄道长跟随矩宗大人,已经很多年了吧?”曲獬往火里扔了半根柴,微笑着问。
他刚才一直靠在角落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好似神魂早已飞去了别处,只留一具无知无觉的躯壳在此地和衣而卧,这会儿却突然睁眼来了这么一句。
玄成谨慎地缩在屋子另一侧最远的拐角,闻言挤出两个字:“还好。”
“矩宗可有心仪的道侣?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呢?”
“这倒……”玄成突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长夜无事,聊聊天嘛。”
玄成警惕地道:“在下与曲公子似乎没那么多好聊的。”
曲獬不以为意:“我看矩宗这个人,好像很一本正经,不太喜欢与人产生身体接触的样子。”
玄成冷声道:“不仅如此,矩宗大人还厌恶举止轻浮之徒,尤其不会搭理那些心怀鬼胎蓄意接近的人!”
“……”
跳动的火苗映照出曲獬半边侧脸,另外半边隐没在阴影中。他看上去像是在笑,但那神态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半晌轻言慢语地吐出了两个字:“是吗?”
然后他顿了顿,毫不在意地继续问:“矩宗平时可有喜食之物?惯用什么味道的熏香?偏好穿什么样式的衣服?还有什么日常习惯是我应该知道,但还不知道的吗?”
他的窥探如此明目张胆,让玄成心头不由升起惊疑:“你想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难不成你还想……”
“我回去做好准备,以免将来薄待。”曲獬笑吟吟地道,“毕竟以后他终年被锁在黄泉鬼蜮,仔细想来,也是挺可怜的。”
玄成霍然起身,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
他身后的屋门虚掩着,这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蹒跚脚步声。
玄成的第一反应是那老太太来了,还要再怒斥曲獬,却不得不暂且住嘴,转身就要去开门,谁知手刚碰到门栓,就听身后传来一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你说什么?”
只见曲獬盘腿坐在火堆前,跳跃的火苗让他大半身影看上去虚虚实实,唯有眼底闪烁着丝丝猩红寒光,嘴唇中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那笑容裂得太大了,在少年俊美的脸上十分违和,有种鬼气森森的妖异: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开门。”
寒意混杂着恐惧直冲脑顶,玄成失声:“住口!!”
砰——砰——
机械拍门声在此时响起,玄成把门一开,霎时与门外的青黑面孔来了个眼对眼!
“……”玄成下意识退后半步:“这是……什么……”
这景象足以让任何人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只见那衣衫褴褛、身躯腐烂的陌生“村民”直勾勾盯着他,突然张嘴就咬了下来!
“——什么东西!”
玄成破口失声,下意识去挡,被对方狠狠咬中手腕。剧痛和惊惧让他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一把将“村民”推得飞了出去,轰隆一声重砸在地,当场拦腰将上下身摔成了两段!
满地内脏与淋漓血水映在玄成眼底,但他还没来得及震惊自己竟然杀人了,就看见不远处院门哐当压塌,然后更多“村民”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这些人无一不身体残缺,随着呼吸在胸腔里漏出悠长的回响,拖着沉重的脚步向自己围拢;紧接着地上那分成两段的尸体竟然动了动,用两手支撑起上半身,一抬头露出浑浊黄白的眼珠,直直向自己爬过来!
“走开……走开!!”玄成发着抖退后,铿锵一声拔剑:“何方妖祟!站住!!”
最后一字话音未落,七八个活死人同时扑了上来。
玄成再也顾不得犯杀生戒条,极度的恐惧让他抬剑就砍,然而活死人数量太多了,前仆后继像涨潮般向玄成淹来,既不知道躲避也不畏惧受伤,甚至那些被砍翻在地的残肢也还在挣扎抓挠。混乱中玄成腿上却被抓挠得血痕累累,甚至被一颗砍落在地的头颅趁乱咬住了脚腕!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