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他们就遭到袭击,卡尔对此猝不及防。叛军在他面前遭受屠杀,他从未真正见过伟大祖国的这个部分。蝙蝠为他们断后,一柄尖刀从正面刺向他的胸膛。后来卡尔努力回想,只能说他忘了自己不再身如钢铁。
他醒来时有人欢呼,有人感谢他的壮举。深夜他因干渴而睁开双眼,一个身披黑甲的男人用冰水沾了沾他的嘴唇。
“是你。”卡尔说,认出了那双锐利的眼睛。
“布鲁斯。”蝙蝠说。卡尔将这理解为一种致谢。
事后他知道队伍中存在叛徒,提起此事时布鲁斯面色平静。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他说,“有人退缩并不奇怪。”
“你呢?”卡尔问。
“我的父母在这条道路上死去,”布鲁斯说,“他们是第一个和第二个。”
“你不会放弃,”卡尔说,感到惋惜和悲伤,“因为你要复仇。”
“如果非要有人因此而死。”布鲁斯说,掠开汗湿的额发,重新带上面甲,“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人。”
他愈合的速度飞快,他感到力量缓慢地回复他身。有时他眨动双眼,看到更多的东西。布鲁斯向他介绍莱克斯·卢瑟,他看见此人口袋中的钢笔烙着大洋彼岸的国徽。
“他不像个好人。”卡尔谨慎地说。
“世间事不仅只有好坏两分。”布鲁斯说。他眸光幽深,落在卡尔面颊。卡尔感到忐忑。
“就像你,”布鲁斯说,“世界上有更多的选择,你不该在这里。”
卡尔想要辩驳,但他知道布鲁斯是对的。
“如果我不在这里,”他试图玩笑,“我到哪里找你呢?”
“在黑暗中呼唤蝙蝠的名字,”布鲁斯回答,“我总为绝望者而来。”
在实践中卡尔力量增长迅速,却掩饰以技巧娴熟。他从不杀伤人命,布鲁斯表示赞赏,他回以笑容,惊讶地发现自己险些飞离地面。
时日将近,他和布鲁斯产生争吵。
“超人和我一样公开地使用恐惧。”布鲁斯厌倦地说,甩开被汗水浸湿的面罩,“只不过我令人害怕需要狰狞面具,而他的真实就是恐惧本身。”
卡尔想说更多,但目见的事实在他内心尖叫。他本将这地下岩穴看做一个任务,却恍然如同一个长梦。他们在漫长的守夜间隙中下棋,布鲁斯总是赢,因为他熟悉规则。卡尔感到快乐,因为享受输的感觉。他终于讲完了他的作文的故事,有一个人愿意侧耳倾听。某一个深夜布鲁斯擦拭武器,斜倚岩壁睡着。卡尔轻触他臂膀将他唤醒。火光中布鲁斯睁开蓝眸,注视他如同警觉的猛兽,然后他露出微笑,朦胧地垂落眼睫。
这应该是错的,但这感觉如此之对。卡尔对此毫无办法。次日清晨他走出地道,目望朝阳,身体里充满蓬勃之力。时候到了。他双脚腾空,迎风而上,布鲁斯会认为他是长途上又一个逃兵,而他的确不会回来。
他回到莫斯科,人人面色宁静,他失踪的秘密被严厉封锁,每天有红色投影在城市中穿梭。领袖感到满意,彼得也来慰问。他接受测试,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不敢在恢复前回返。一切如常,他仍旧工作,在每一次拯救时接受人民的欢呼与尖叫,却在每一个夜晚怀疑自己并不为人所爱。
国庆时首都召开盛大的典礼,宴席上他穿着整齐被介绍给嘉宾。“这是卢瑟先生,”领袖说,面露嘲笑,“他代表剩余的世界前来谈判。”
“我的荣幸。”卢瑟说,他双眼灼灼,仿若能把钢铁看穿。卡尔礼貌颔首,稍有犹豫,决定会后再将他揭露。他没等到那个时候。领袖在庆典中间突然栽倒下来。
整个首都陷入恐慌,人们心中领袖比超人更像钢铁,而卡尔视他为另一位父亲。卡尔在人群中搜索卢瑟的身影,他穿透一切的目光看到碎裂酒杯中振翅蝙蝠的标徽。他在夜色中起飞,胸中满是愤恨,礼服被摩擦烧毁。他如一颗炮弹在幽暗的河口降落,走进熟悉的地道,寻找挚爱的仇人。
他大喊布鲁斯的名字,无数的蝙蝠以振翅回答。他穿过惊恐的街巷,如一个受伤的孩童高呼复仇的音节,单词如魔法让蝙蝠在暗影中现身。布鲁斯向他走来,斗篷翻飞,眼中充满狂怒。他举起右手,被拖进一个暴风般的拥抱。布鲁斯的双手摸索他的脸颊,肌肤恍若燃烧,卡尔试图说话,布鲁斯吻住他的嘴唇。
这就是一切了,卡尔再不能说话。他们在黑暗中拥抱,沉默如地下河中的岩石,欢愉与恐惧如河水冲刷周身。卡尔摸索布鲁斯的肌肤,他的肩头有蝙蝠形状的疤痕。在卡尔第一次向民众挥手时彼得在陋室中开枪。子弹穿透一个少年的肩颈,他对世界投以仇恨的注视。这是公平的。卡尔想,他的泪水滚落布鲁斯的胸膛。我很抱歉。他无声开口,哽咽如同刀割。“别害怕,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布鲁斯轻声安慰,在他眼睫上亲吻。“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我会为你创造更美好的世界。”
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卡尔什么也不能说。
凌晨他再次逃离,胸怀全世界的烦忧。我能做什么?他问彼得,我们能否让世界更好?
能否让世间再无怨恨?只要我们合作,彼得回答,只要超人听我指挥。
这终究是错误的,彼得不能做好这件事。卡尔在道路上看到孩子陷入饥饿,土地片片枯黑,而彼得仍忙于扩展疆土,要求他拦住舰艇和炮弹。卡尔试图帮忙,彼得的眼神充满怀疑和仇恨。
一个冬日的夜晚他接到信号,莱克斯·卢瑟在乌克兰的郊野现身。卡尔在原野上降落,卢瑟呼出的冷气阵阵泛白。
“你居然胆敢出现。”卡尔说。卢瑟回以自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