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酒壶被放回她的手心,许谨阳看着她眉头紧锁地吞下烈酒,叹息道:“当然会,我可是你弟弟。”
挂在凉亭八角的灯笼在狂风中摇摆闪烁,恍若焰火绽放后的微光,映着千光楼上少女仓皇无助的娇颜,那时她将他视作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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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着天空,雷声在古老的宫殿上轰鸣,雨水磅礴,自穹顶倾泻。
太后提笔划过纸上的抄写的佛经,浓重的一笔将工整的字迹覆盖,她的心已经多日不平静,萧华赶尽杀绝,令她在朝中势力大减。
鎏金香炉被墨砚砸倒在地,檀香灰烬与墨水在金砖上流淌,没有燃尽的香浮动飘渺烟雾。
宫女尽力缩小存在感,无声地收拾一地狼藉。
皇帝被拘在太后宫殿中,他坐在角落的书案前,堆叠的书卷挡住他的身影,他不被太后的动静影响,只专注地研磨手中的墨条。
“武安侯怎么说?”太后紧紧盯着从宫外回来的内侍,神情期盼。
内侍双膝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重复武安侯的话语:“他无能为力。”
太后目光一滞,而后零落的宣纸被砸到他身上,内侍维持着姿势不敢动弹,未干的墨汁渗过他的头发落在头皮,令他愈发战栗。
殿内吵闹的声音消失不见,只有头顶的轰隆还在继续,皇帝对母后所做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沉迷在填满墨砚的乐趣中,直到眼前遮下一片阴影。
“好得很!好得很!”
太后终于发现了他不曾打开的书卷,萧期满手墨汁地抬头,年幼的面庞上哪有帝王之相。
“萧华都要将我们母子从龙椅上推下,你还不知上进!”她几乎喘不上气,宫女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又喂下太医院研制的药丸。
太后缓了许久,她靠坐在椅背上,浓厚的疲倦充斥全身,手指撑着头无奈道:“母后请求你,请求陛下将心思放在朝廷上。”
小皇帝自知理亏,喃喃细语说道:“母后,你斗不过她的,我们这是垂死挣扎罢了。”
声音衰微毫无帝王气势,如病猫软弱响在耳边,太后只觉刚被压下的怒火又腾腾燃烧。
她不再理会儿子,太后问着还跪在地上的内侍,“刺杀一事,武安侯是否有查出什么?”
她对萧华欲除之而后快,但不至于蠢到在她的生辰宴动手,只是没想到有其他蠢货,硬生生将清查的借口递到萧华手上。
“侯爷猜测与定王有关。”内侍轻声答道。
覃州的定王?
“那个流落在外的皇子,最后是去了覃州吧?定王收留了他。”太后捻动佛珠,若有所思:“萧华至今都没有明示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恐怕她也有所顾虑。”
烛台灯火发出噼啪爆裂的细响,被殿外的雷声盖过,一旁的宫女松了口气,她一时疏忽,竟用错了蜡烛,借着太后思索的时间,她慌忙将品质稍次的蜡烛替换。
太后想起几日前为萧华斟酒的那位女子,“他从前住在誉王府上,那名永州来的郡主曾是他的妹妹。”
目光落在地上零落的纸张,上边是为了心静而抄就的佛家经典。
“哀家是该找几个贵女,陪着去庙里祈福了。”
这场雨绵延了一夜,次日碧空如洗,万里如云。
长公主的赏赐被抬进萧蕴龄的房中,此外还赐予她食邑千户。萧蕴龄接过宦官手中的单子,心中有了踏实之感,她这个郡主,总算不只是空有名头了。
“难怪人人都想为殿下斟酒。”萧蕴龄看着单上的赏赐,每一件都是难得的宝物。
萧蕴文既为她高兴,又感到担忧:“那些为长公主宴会准备良久的人,恐怕会嫉妒你得到的殊荣,最近你出门在外当心一些。”
她说着,目光轻飘飘地滑过少女脖颈上被脂粉覆盖的痕迹,“最好不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