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翻过仵作对陈实尸体的检查结果,闻言轻笑一声:“你不信我,却要求我对你信任,萧蕴龄,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调查,耐心地擦去萧蕴龄不断流下的眼泪:“王万利是你未婚夫时,你准备了我这条后路,现在你挑选的后路是许谨阳吗?”
萧蕴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勒出血。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要求爱人做到,可是她就是不讲理,她就是自私。
她可以怀疑沈策,但沈策要相信她。
她可以算计沈策,但沈策不能派人查她。
她可以在沈策面前伪装,但沈策不应该讨厌她真实的模样。
他此时的眼神多么嘲讽和无情,他旁观她的自作聪明,厌恶她的虚伪和欺骗。
一簇簇豆大的灯火变成盛大的火光,她仿佛回到寺庙中,浓烟与火焰笼罩的大殿依旧可以窥见精美的雕花,火舌在她的手臂上留下灼热的伤口,沈策从大火中走来见她,他是为了她。
“荣兴寺大火,你为什么想要救我?”她有自己的困惑,她不相信有人会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可是事情发生在她眼前,“你监视我,你会不知道我的计划吗?”
那张纸上记录了她和许瑾阳在佛寺外见面的次数,也记录了青莲如何获得火油。
她的心已经麻木,但她却想听到他亲口承认。就像姨娘的鞭子,还未挥下时,她会恐惧将要到来的疼痛,可是接连几鞭打在身上后,她只想着姨娘打得更快些,好早点结束让她去敷药。
沈策回忆当日的发现,她将逃生的路线规划得缜密,他有没有进去找她,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是她现在却流泪问他,眼尾红得可怜。
她又是什么目的?
他不想令她得逞:“你被许瑾阳感动,我便想看看你为我感动的模样。”
他的声音遥远又清晰,她终于死心了。
萧蕴龄想起了那则故事,她想国君失去臣子的时候应当是开心的,他的臣子永远不会背叛他,他终于可以完全信任臣子。
或许只有沈策死了,她才能毫无顾虑地爱他。
萧蕴龄抬手触碰沈策的脸,因为眼泪而模糊的视线中,她无法辨析他的表情:“看到这些内容时,你在想什么呢?”
他抱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知道她的欺瞒后还能如往常一般和她生活。在他应付她的时候,他是否在心中谋划怎么揭穿她的真面目?该用什么手段让她知道教训?
她的指尖最终落在他的脖子上,动作温柔地抚摸凸起的喉结,以及旁边的红色小痣,过了会儿,又张开五指模拟着掐住他脖子的可能性。
沈策放任她的行为,不认为她能伤害到他,萧蕴龄失望地放下放下手臂。
“我在想,你的面具有多少。”他的表情如同他的话语一般,带着疑惑。
角落的烛火映着她的容貌,在灯火跳动时,她的美丽变得生动,可是这份生动,在不同的场景却有不一样的演绎,这让他很想探究哪个时刻才是最真实的。
萧蕴龄闻言一愣,随即笑出声,她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发髻上的步摇晃动不止,缀在簪子上的蝴蝶翅膀颤颤抖动。
她的眼睛里还盈满泪珠,随着她的笑声滚落到堆叠如云的黑发中。
“笑什么?”她听到沈策问她。
她生长在誉王府混乱不堪的环境中,在四弟出生前,王妃对誉王失望透顶,连带着整个王府都被迁怒。一个好色的父亲和一个不公正的母亲,她儿时随便在府里哪个角落都能看到秩序的失衡与原始的掠夺。
姨娘不受宠,她也不是男子,只能顺应他人的期望成为恭顺的女儿,借由其他姊妹的对比体现自己的知书达理,让父亲能稍微看到她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