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还未开口说话,门扉被敲响,在沈策应声后,是被端入屋内的一碗药,小厮将托盘放在他们之间,之后便无声退下了。
瓷白碗中的黑色镜面飘起白色雾气,一只同色的勺子被放置在托盘一侧。
药味不好闻,发着奇怪的酸臭味。
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沈策抬手端起桌面上的碗,他的手指托着碗底,瞥见萧蕴龄因药味而皱起的脸,和她解释道:“只是调理的药,缓解毒药的入侵。”
随着他手臂的抬起,支撑药碗的手指抖动得愈发厉害,碗中的液体溢出,沿着弧形的碗壁流淌在指缝中,许是感到难堪,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在瓷碗将要翻落砸碎在地上前,从对面伸出的一只手稳稳拿过它。
萧蕴龄垂眸看着涟漪不断的液面,她不知道沈策此番做派有多少真假,但他的虚弱的确让她对他的畏惧减少了些。
沈策见她的动作,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他低头擦拭手上的药,不让萧蕴龄看见他扬起的嘴角。
她分明是对感情抱有戒心的人,却总是容易心软。沈策从前不喜欢她将这份心软用在别人身上,但此时他不由得感到庆幸。
他抬头时,萧蕴龄已经将瓷碗放回原位,她抹平表情,以正常的语气建议道:“你现在这般虚弱,应该找个人喂你喝。”
否则一碗药都要流去半碗了。
她无法梳理自己的心情,昔日总在她面前维护威严的男人忽然成了病猫,好像对谁都没有威胁了。
她想起外面对他的风言风语,他的病拖得越久,从前对别人留下的威慑渐渐松动,防御的城墙终有一天会崩溃,城墙内的人将任人宰割。
想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心情愈发烦躁,桌子底下的帕子被她拧成一团。
“我希望你能帮我。”沈策缓缓道。
未待萧蕴龄拒绝,他看向那枝生机勃勃的迎春花,避开她的目光:“你知道的,外面很多人在观望我的病,可是我寻得解药的机会渺茫,最后的日子,我想体面些。”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嘶哑,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袛终也染上市井的世俗。
萧蕴龄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倒让沈策面上浮现诧异。
她声音有些闷,混杂在药味中:“未曾想你也贪生怕死。”
沈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这是他在萧蕴龄进门后
既然要向外做出她和沈策关系依旧亲近的模样,萧蕴龄便去了一趟牢狱中,旁观了狱卒对萧敛竹那些属下的审问。
刚开始并没有知道什么,但是经受的刑罚多了,难免有意志力松懈的时候。
五天之后,她知道了萧敛竹可能在箭矢上抹的几种毒药,具体还得医师查验才可确认。
黄昏时刻,萧蕴龄的周身环绕着温热水汽,垂落的长发氤氲白雾,她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起放在梳妆桌前的审问结果。
指尖的水珠很快将纸张的边角润湿,被浸湿的三两文字很快往旁淌着黑色墨水,她仔仔细细地将上边写到的几种毒药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