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蕴龄设想了许多沈策可能的反应,或是威胁或是厌恶,唯独没有这样平静的相处。
她披着狐裘,隔着暖和的皮毛坐在台阶上,他拿她的一方手帕,也只是为了垫在地面。
她将伞抬高些,漫天飘絮中,她寻回了自己的理智。
“你怎么来了?”萧蕴龄直接问道。
“有战事了。”沈策闻着她身上的皂角味,语气寻常地说出这个少有人知的消息。
萧蕴龄对战争的了解很少,永州虽经历过一场战争,但誉王府无人在意,有朝廷派兵抵挡,他们的生活与往常无异。
当时父亲坐在歌声舞蹈中,高举酒杯与众人玩笑道:“城破我们也是最后死。”
他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宴席上宾客发出吵闹的笑声。
一墙之隔,她正在发愁怎么求父亲给她指一门亲事,在他们对战事的轻蔑中,她开始好奇朝廷的将军是什么模样,是否和永州的贵族一般利用战争谋财升官。
“定王?”她刚才离开时听到了一些。
沈策转头看着她,他依旧看不到她的眼睛,他意味不明道:“和康王。”
于是油纸伞倾斜,积于顶上的白雪簌簌落下。
沈策心中不满,他握着竹柄,接过对于萧蕴龄来说有些重的伞,带着冰凉温度的衣袂扫过她的手背,让她的身子轻微战栗。
血腥味更浓郁了,昨天青莲找到她时,被她脸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沈策的血凝固在她脸上,她洗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清理干净。
此时再闻到这股味道,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她又好像回到了笼子里,和他说着熟稔的话:“你总该包扎伤口。”
话一出来,心中便涌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她不应该还关心沈策,情绪很快变成一阵恐慌,她难道已经被驯化了?
沈策没有回应她的话,他突然问道:“你现在是否快意?”
他与她同处一把伞下,终于看到了她不安的眼睛,她在害怕。
因为他的一个问题便神情恍惚,戒备与恐惧交织在眼神中,而他的没有任何指责的语气。
沈策的存在实在难以忽略,他将话题绕回他们之间,萧蕴龄的呼吸又变得缓慢,在冰天雪地中凝结成白色的水雾。
“你让我害怕。”她艰难地呼吸着,第一次认真和他剖析自己的感受,“我不信任你,可是我却在逐渐习惯你。我讨厌那个笼子,可是我会想要给它插满鲜花。”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哭泣对她来说是手到拈来的本领,她知道怎么哭得梨花带雨,也知道怎么哭得像个孩童,无论哪种,在合适的场景下总能激起他人的保护欲。
但现在她没有发觉自己在流泪,直到泪水滴在衣裙上才惊觉。
原来她也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