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重颔首,道了声谢,眉目间有些凝重。古夷目的已然达成,将茶一饮而尽,起身道:“我来正是为了此事,师弟可不想看师姐在考绩中被剔除。”
时重一怔,不想自己被剔除?一时间不知道先抓哪个重点。
可古夷说罢也不管时重是何反应,脚步轻快地便告了辞。
时重愣愣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思绪杂陈。古夷说得不错,确实是要把握这次机会。她能不能活,皆在考绩之日分晓。
时重沉沉叹了口气,慢腾腾从椅子上起来,缓步挪去了榻上。
她没有花容的妆奁,没有拔步床,她的寝屋简陋,床榻是按一人大小制的,可时重清瘦,陷在床榻里,仍能留出多半空处。
满心怅惘,时重心知自己的筹谋被这突如其来的考绩打散,她须得重做准备。她孑然一身入了风雨楼,又要孑然一身在楼内闯荡,时重突然感到自己有些窝囊。一夕之间风云变幻,她还能再惨一些么?
时重抬起腕子,袖口自然而然的垂落,露出一截藕臂。时重心道:我只希望这手臂壮些,再壮些,能让她这风雨摇摆的生活安稳一些。
雪白的腕子在日光影曜下好似透明,时重轻唤:“旬景仙君。。。。。。”
*
昭镇外,姜山巅。
重景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眉目冷淡。
自风雨楼隅使死后,他便与时重切断了联系,直至现在也没有回应。面庞好似落了霜色,他想,即便合力杀死对方,可这时的意外,正常么?
东来在旁边静立,见他沉沉不语,蛮不在意的开口:“没了她,还能再找其他小妖混进去,何必这样担心?”
重景头也不抬,大约是觉得他这话太过儿戏,将视线从玉佩上收回,斜倚着黎霜虎,安静地闭目养神。
东来同他立在崖顶,看着太阳的光辉一点点消失,想起宿齐苦口婆心地嘱咐,忍不住又开口:“重景,你到底作何想法?”
对面一片沉默,黎霜虎乖巧地让他倚着,没有任何不耐,可能听东来说话像是吵嚷,它转头朝着东来咧了尖牙,看着蓄势待发。
“。。。。。。”东来很是无奈,想着眼不见心为净,也对着黎霜虎呲了呲牙,憋闷地转头。
重景眼睫轻颤,睁开了眼,轻抚白虎,白虎毛发顺滑,掌心里一片温软。黎霜虎低吟,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忽而手中玉佩清莹一亮,重景与东来同时低头看去。
“旬景仙君。”玉佩中传来一声微哑的轻唤,重景站直身子,道:“怎么了?”
“没怎么,我想向你道一声谢。”
乍一听,东来惊奇地看向重景,却发觉他眉眼已然温和下来。
“道谢便不必了,互取所需罢了。”
东来眸光愈发亮了,是么?仅是这样么?宿齐的嘱咐在脑海里反反复复,“东来,务必要看好重景。他未与女仙接触过,我怕他被这小妖迷了心智啊!”
东来看向重景,将宿齐先鄙夷了一番,有必要么?即便没有接触过貌美女仙,但重景万年时光当真什么也不懂么?又想,何必呢?妖是与仙互不往来,仇怨深重,可多少代前的事儿了,谁说不能打破?
若这小妖没有问题,东来想,尽管她脾气暴躁了些,但是若重景真心喜欢,那结为仙侣也无何不可啊。他忽觉有些意思,若如此的话,那天界那帮老头儿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吧?
一想到他们面对重景敢怒不敢言的样儿,东来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重景朝他投去一眼,手指微动,东来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口中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重景携了黎霜虎向山下走去,对着玉佩低声道:“伤如何了?”
那边默了一瞬,道:“还好。”
重景拍拍黎霜虎的脑袋,牵住它的一撮鬃毛,夜色将至,清风拂人。春雨已停数个时辰了,本应泥泞的山路,却因着阳光明媚而不见湿意。重景的素白衣摆轻掠过一尺多高的草,鞋履所至之处,未留一片印记。
良久,他道:“时重,玉骨扇呢?”
重景松开玉佩,玉佩便缓缓浮动至他的身侧。
时重丝毫没觉得话题跳转的如此突兀,她有些沮丧。明明是计划好的事情,却不知何处出了岔子被隅使给搅乱,眼下自己不仅受了伤,玉骨扇的行踪也未确认,更甚者,或许自己暴露,那这么些天,可就功亏一篑了。
她回道:“没有找到。。。。。。”
重景微微一笑,语气平常:“那便先不寻了。你若有机会,寻个时候下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