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又酸又苦。呛得我一口药汤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透明的泪滴落进了药碗里,溅起了一团团相互交错的小小涟漪,然后被我一口饮尽了。
风瞳真的走了。
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书房里还摆着看了一半的帐本。躺椅上还搭着一件刚刚换下来的长衫……
风云堡的商队在东瑶城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人带回他的消息。
他走的时候是初秋。而现在,已经落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简单的宴席就设在湖边的暖斋里。但是大家赏雪的兴致都不高,酒过三旬,话题不知不觉又转移到了公事上。
“北部的冬天过长,而且沙质的土壤很难种植普通的农作物。”风秀秀从旁边的矮几上取过纸笔,一边说,一边在上面涂涂画画:“不过,有几种草药倒是十分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而且,周围还有丰富的水源……”她在白纸上重重点了一笔,抬头看了看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容琴、邱师伯、冥川和大管事风达,目光最后落到了我身上:“我希望可以划出几个农庄来做试验。”
听起来象是一个好主意。我看看风达,这个瘦小精悍的老头子正眯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不住的打量风秀秀。看到我征询的目光,他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问道:“请问风师傅,都能种植哪些草药?收益如何?”
风秀秀沉思片刻,回答说:“这几味草药可解热毒,在南丸岛国和南方沿海诸城常年都会有需求。”
风达抚着短须点了点头,“还请风师傅把这几味草药的名字写下来,我会拿去联络风云堡的商队,尽快核实。”
风秀秀听到“核实”两个字,脸上微微闪过一丝薄怒。她抓起毛笔,在涂画得乱七八糟的白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顺手丢个风达,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席而去。
容琴和邱师伯相视一笑,却也没有阻拦她。
风达却丝毫不以为意,叠起纸张收入袖中,告了声退从容离去了。
他是风云堡的人,当初买下东瑶城的时候,他就在管理枫苑了。这位年过五十的老管家生性直率,有时说话难免不留余地。不过,他为人却十分细致可靠,尤其在管理钱钞方面更是一丝不苟。久而久之,凡是需要往外拨银子的事,我都会事先征求他的意见——尤其在风瞳离开之后。
“从冥月带回来的消息看,歧州和我们预计的情况相差不多,”冥川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刘云海是楚帅的旧部,并不心服韩姜。韩姜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异动,但是他手下的亲随和刘云海的手下却多有摩擦。”
我反问她:“对于东瑶城,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冥川很干脆的说:“城主招兵买马的事自然瞒不过他们,只不过他们不相信我们小小的东瑶城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而且韩姜和刘云海互相对峙,一时半会还分不出精力来管咱们。”
“那就让他们蚌鹤相争,我这个渔翁坐收其利吧。”我微微一笑,“你派出去的人多留意了,这么好的局势怎么可以不利用?一条反间计能省下我们多少兵马啊。”
冥川也抿嘴一笑。容琴师傅和邱师伯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宫里情况怎么样?”
“皇上已经从一梦轩搬回了御书房。”她想了想,补充说:“宫里给宸妃生的皇子庆祝百天,太上皇给这孩子赐名为‘曦’。另外……”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朝廷一方面对记家厚赏有加,但是又看管的甚是严密。属下派去的人实在是难以下手……”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这些情况我早已经猜到了。只不过,再听到“中京”两个字,只感觉遥远的象是前世去过的地方。
正在这时,身材高壮的冥奇匆匆走进了暖斋,抱拳一揖,朗声说:“属下在城中巡逻时,抓获了几名歧州派来的奸细。”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如何肯定他们就是奸细?”
冥奇直视着我,简洁的说:“属下在歧州曾经见过此人和刘云海一同在酒楼中饮酒。”
这个情况听起来倒是不简单。我和冥川对视一眼,吩咐他说:“带上来。”
我做梦也想不到,冥奇带上来的奸细竟然是英汇一家。尽管离开歧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看到我,英汇和他的妻子都有些发愣。反倒是小英雄一脸惊喜的要冲过来,又被英汇一把拽了回去。
英汇脸上惊愕的表情慢慢的消失了。他看上去沉着而机警。她的妻子看看他,再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
“英兄、英嫂,好久不见。”我慢慢的站了起来,对他们身后的冥奇摆了摆手:“去吩咐风管家准备客房,他们是我的朋友。既然来了,当然就要多住几天。”
英汇的眉头微微一皱。
我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小英雄:“英雄长高了。我这里有好些漂亮的马儿,得空了我带你去看。”
小英雄冲着我一笑,露出了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我做了个请入席的手势,刚说了一句:“英兄、英嫂请坐……”身体就微微一晃,我连忙抓住了冥川的肩膀,与此同时,一股热热的液体已经毫无预兆的涌出了身体。
“城主?”冥川吓了一跳:“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