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位九天神女殿下也是这样,歪着脸儿,坐在那耀眼无双的金车上,手腕环着蕉叶碧玲珑的半开口镯子,撑着脸颊的那一汪软肉,娇嗓傲慢。
“你要娶我呀?”
“嗯……嗯!”
他胡乱点头,发旧的衣衫都要被他揪烂了,他低头一看,小草鞋还透了个洞,他羞怯地将大拇指头蜷了蜷,缩回了暗处。
“嘻嘻,就你这个面瘦肌黄的小□□,还想娶本殿下回家?让本殿下跟你吃着哈喇喉咙的小米饼吗?你瞧瞧你的指甲缝,全是土灰跟血迹,唉呀,脏死啦,你离我远点儿!”
男童窘迫藏起了一双脏兮兮的小手,连带着那一块核桃小米饼,他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用手剥开一颗颗的核桃,再碾碎进米饼里,他想说它不脏的,他都是用干净的筷子拣出来的。
他咬了咬唇,“我,我知道,我现在还,还没有什么,但我一定,给你挣很多很多。”
“你能挣什么呀?”小帝姬说,“你就是个凡人,连灵根都没有,运气还那么差,三十五岁就要死掉啦,你快别想啦,好好养几l口家畜,攒点钱儿,早点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吧,或许还能留下些什么呢!”
“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啦。”
他不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
这绝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他发誓,此生必当不择
()手段往上爬。
爬得更高一点,更高一点,直到爬回我的神女身边。
为了更早一些爬到这至尊帝姬的身侧,作为一名贫家子,他放弃了遥不可及的状元之路,他在无权无势的十七岁,在一间昏暗又糟糕的小屋子里,在还未体会到那动人的情欲爱恨时候,就亲手阉杀了自己。
为我的至高傲慢的神,献祭我所有。
他进宫做了一个小太监,从内侍到掌事,从殿前到御前,他杀的人越来越多,夺的权越来越盛,三十六王国的王公贵戚,公主娇姬,都可以是他笼中的狗,只要他高兴。
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在重逢之日,她问出的那一句——
“咱们以前见过吗?”
他可以从容且面带微笑地回答。
“是的,神女殿下,我等您很久了,您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哪个被你羞辱过的小□□吗?我是凡人,我没有灵根,可是您看,我一样主宰着这所谓的天下豪巨。
阴萝:?
她只是为了凑个气氛,故意问一问的哪,还真是以前见过的吗?
虽然蛇蛇的记忆还算不错的,但要她在茫茫众生中,寻一张百来年都没有见过的面孔,简直就是在为难她的脑壳!
于是她很真诚地问,“你谁哪?是那个渴死了偷喝我洗脚水的凡人小子?还是那个背过我过河的凡人小和尚哪?唔,唔,我想想,还有谁来着?喔,是不是哪个偷了马蜂窝被马蜂蜇成面饼的凡人倒霉蛋啊?”
内相宴享那一张完美无缺的笑脸,崩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凡人,小子。”
阴萝奇怪看他,“你会跟一个玩具从头玩到尾的吗?当然多人才好玩的呀。对了,你没说,你是谁啊?”
她没认出来。
她没认出来。
她没认出来!!!
宴享内心涌起一片黑色潮海,漫过他的双眼。
也是,这九天神女哪里会记得蝼蚁的一面,他为她受尽屈辱的前半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甚至没有名姓的玩具。那他往上爬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她看一看蝼蚁有多能忍辱,为了再见她一面,可以连命根子都不要?
阴萝见他僵了半天,敲了敲桌子,“不是要伺候用膳么?你快点儿的!”
宴享回过神,见她神态仍旧天真无邪,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一场重逢放在心上。
他长睫阴冷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