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开出第一枪之后,整个场子上一片混乱,菲比的母亲疑似中弹的半蹲了下来,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中了苹果,为什?么她会倒下?
很快,有人上来通报:“有其他孩子的子弹飞过来了,越过我们?竖立的屏障,擦到了夫人的手?臂。”
“要暂停一下吗?”他的父亲状似温和地询问她,“我让她换个姿势继续顶苹果。”
她表情冷酷无比,胸膛却在那?件胸衣里剧烈地起伏着——她此刻感谢这点空隙,让她得以在这种情形下正常呼吸,不然她一定会缺氧憋死的。
“暂……”她刚要放下枪开口,就透过瞄准镜看到了她母亲的口型。
她的母亲半跪在地上,是一个祈祷的姿势,头上被?放了苹果,她望着她,眼睛里虽然有眼泪,但神情中一点畏惧也?没有,说——【开枪吧。】
【你?会赢的,你?能赢的,你?是天才?。】
【你?不会打偏的。】
“不暂停。”菲比冷静地说,“把妈妈稳定在原地,继续换苹果吧,很快就结束了。”
她扣下扳机。
——一如她之前的成绩,十枪,她一枪也?没有打偏。
她的父亲用惊叹的眼神望着她,就像是望着一个成形的领导者,喟叹着说道?:“你?完美得就像个男孩儿,菲比。”
“这不算是夸奖,父亲。”菲比表情冷淡地放下枪,她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环视一圈,“我可比你?所谓的那?些其他男孩儿要优秀许多。”,!
?在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她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盼和愿望,总有一些无法理解的眼泪和祈祷,总有一些妄想般的自由向往,成天自言自语,说希望主会让黑暗的家族毁灭,让她和她的孩子得以重获自由。
她周围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她的母亲其实?是个疯子。
但菲比倒不这样觉得,她觉得她的母亲应该是个正常人,但在辛奇马尼家族里,正常人是活不下去的。
只是个可怜又无助的正常人而?已。
在她的母亲再次流着泪祈求菲比和她一起祈祷的时候,菲比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母亲,非常罕见地应允了这件浪费她时间锻炼格斗术和枪械的事情。
“只有五分钟。”她冷静地说,“我周一,周三?,周日?可以陪你?祈祷五分钟。”
她母亲喜极而?泣,说,足够了,已经足够了孩子。
她被?穿上了修女的服侍,在她母亲说要跪下祈祷的时候菲比冷淡地拒绝了,她母亲拿她没有办法,于是只好无奈地跪在她旁边祈祷。
“祈祷我的菲比可以化作小鸟逃离这里,去往自由的天堂。”
菲比冷漠地跟着念:“祈祷今天训练的时候那?些蠢货都能飞枪打死自己,去往无边的地狱。”
菲比妈妈:“……”
在她的母亲哭笑?不得地纠正了三?四次菲比的祈祷无果之后,菲比终于爱上了这项睡前让别人口头下地狱的祈祷(?)活动,而?她的母亲,她一直觉得在辛奇马尼家软弱且无能的这么一个正常人,居然纵容她这样诅咒般的祈祷行为。
这难道?不是对她虔诚信仰的一种玷污吗?为什?么不指责她做的不对,而?是每次听她诅咒完,只是在旁边捂着脸无奈地笑?呢?
终于有一次,她问出了口,她的母亲笑?着望着她,轻抚她的额发:“人对神明的不切实?际信仰就是一种对自身软弱无能的逃避,你?说的没错,祈祷的确是一种很软弱的行为,无论?我再怎么祈祷,我也?没有办法将你?带离辛奇马尼家,在这种前提下,我没有办法指责你?,因为你?的看法是对的。”
她问:“那?为什?么还要祈祷?”
“我不是在向神祈祷。”她的母亲很轻地回答她,“我是在向我的灵魂,向你?的灵魂祈祷,我正试着告诉它们?,哪怕此生都要被?困在这里,也?要心怀爱与希望,无论?是你?,还是我,也?要保持我们?灵魂原本的模样,等?待化作小鸟飞离这里的那?一天到来。”
“哪怕那?一天是死亡到来的时刻。”
“这只是一种提醒而?已。”
她的母亲穿着修女的服侍,虔诚地跪在她的面前,在月光下闭着双眼紧握双手?,轻声低语:“原我的孩子菲比和我,有朝一日?能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望着她母亲在月光下虔诚到几乎圣洁的脸,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拥有一种她一直以来忽视的力量。
——一种和拿着枪截然不同的力量,是一种枪械和外力无法摧毁的信念感。
她信仰着什?么东西,哪怕这东西并不会实?现,菲比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信念——一种软弱的,柔韧的,却坚不可摧的信念,她敢说哪怕是她的父亲拿着枪比着她母亲的头,她也?不会为此停下祈祷。
菲比一直被?父亲教导,弱者是可以被?击碎的,但她此刻却觉得,辛奇马尼家任何一个人也?无法击碎她正在祈祷的母亲。
但她理应是个弱者,但她分明是个弱者。
菲比不喜欢弱者。
但她将自己每天和她母亲的祈祷时间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渐渐的,她长大了,她在继承人当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她父亲的下属一开始对她的态度从不赞同,转变成了赞叹她的优秀,只是每次后面都会跟一句“可惜菲比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