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穿布衣戴木钗,连脸都不能露,可是浑身散发出的蓬勃朝气是赵璟久违的,越是偷看她,赵璟就越会恍惚,面前的鱼郦好像回到了十六岁时那个婀娜明媚的少女,像一朵迎着朝阳灿然绽放的花朵,对未来充满了期冀。
赵璟竟有些舍不得打破这个美梦。
若非鱼郦又来了蜀王庙,恐怕今日他还是不会以真面目示她。
赵璟凝入鱼郦的桃花眸,目中颇有些伶仃,“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呢?”
鱼郦不假思索:“不愿意。”
赵璟苦笑着摇头,“你还真是半点希望都不给我。”
庙宇外的天已经黑透,沉酽如墨,天边弦月如影,散发出皎洁飘渺的光。
鱼郦回头看了一眼天色,算计着时辰李莲莲该到了,复又眼巴巴看向赵璟。
赵璟道:“我替你查清楚了,那个李莲莲的身份是真,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她父亲李毓生前有几个心腹大将武艺高超,受其父临终托孤,拼死把这个女儿救了出来。李莲莲自小习武,嫉恶如仇,特别是同她的父亲感情深厚,她不会放弃向相里舟寻仇的。”
他来蜀郡也不全是为了鱼郦,戎狄的局面平稳之后这里就是新朝稳固的最大隐患,赵璟假借顺王之名前来,是想在明年封禅泰山前将蜀郡之乱彻底平定,该杀的杀,该灭的灭,从此社稷安宁,赵氏江山千秋万代。
所以这些日子除了跟着鱼郦,还顺手把蜀郡的情况摸了一遍。
鱼郦认真听着,默默消化这些消息,忽听庙宇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她再度看向赵璟,赵璟拿她无法只有暂时离开。
她有些紧张,手心里腻了层薄薄的冷汗,禁不住去拂莲花海灯上跳跃的焰苗。
“让娘子久候了。”李莲莲清脆的声音落在庙中,若银铃阵阵打破了夜的沉寂。
鱼郦转过身,笑道:“不曾久候,我也刚来没多久。”
她越过李莲莲看向外面,见暗夜中人影憧憧,便知她不是孤身前来。
“娘子莫要误会。”李莲莲懊丧道:“我本来是要独自前来的,叔父们不放心非要跟着,他们说若我们谈妥,他们会亲自进来向娘子赔罪。”
鱼郦没立即接话,而是打量起李莲莲。
她正是二八年华,生得俏丽,一双丹凤眼微微翘起,灵光流溢,瞧上去是极活泼张扬的性子。
鱼郦不禁想,这么年轻漂亮受尽宠爱,若是她的父亲还活着,她该过着多么幸福的日子。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相里舟毁了。
鱼郦心生怜悯,格外宽容温和:“姑娘年纪还小,家里人担心也是正常。”
李莲莲很快切入正题:“昨日在这里是我轻敌,多亏了娘子相救我才能躲过那巫医的暗算,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娘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鱼郦摸了摸脸上的金狐面具,犹豫片刻,抬手揭下。
李莲莲的眼睛倏然亮了。
虽然单凭鱼郦的身段和露出来的一双眼,李莲莲就判断这是个美人,可当见庐山真面目,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美得出尘皎洁,容颜气质高贵,绝不像终日打打杀杀需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
短暂的惊讶之后,李莲莲道:“我从未在蜀郡见过娘子,容我失礼,敢问娘子姓甚名甚,从何处来?”
对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平时咋咋唬唬惯了的李莲莲都忍不住细声细调起来。
鱼郦早就料到她会有此问,将随身携带的籍牒拿了出来,“我叫裴月华,河东人氏,是明德皇帝身边的女官。”
李莲莲未想她竟有如此来头,接过籍牒反复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东西,一时有些为难。
来时叔父们嘱咐定要好好核实这位娘子的身份,可是籍牒也看了,姓名户籍也报了,还要再这么问,再盘问下去是不是有些像审犯人了。
鱼郦见李莲莲在犹豫,主动将佩剑上缠着的布条拆下递给她看,“昨日情况太过混乱,想来姑娘没有仔细看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