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阁以萧吟的名义向落朝宗送了信,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回落朝宗回得很快,主动邀他们半月后去屛州见面,共同商议对付太尉的事。
萧吟欣然同意,让墨风安排好了随同的暗卫,一行人于半月后轻装简行启程前去屛州。
落朝宗在屛州有一处隐蔽的庄子,坐落于城外的山谷之间,离城门不远,但附近因地形复杂不适宜种地,倒是少有人至。
江遥也被墨风带上了,他看同行的数十个暗卫皆是如齐砚一般的精英,一路上还暗自高兴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能力被萧吟和墨风认可了,但到了庄子门口,看见出来迎接他们的人时,整个人又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站在门口的人长着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和他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气质温润,嘴角带着得体的微笑,衣袂随风摆动,如同谪仙一般,对着萧吟见了个礼,道:“见过侯爷,在下江煊,奉宗主之命前来与侯爷商议要事。”
萧吟在看到来者时也惊讶了一瞬,下意识回头往江遥那儿一瞥,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照旧神色如常地与江煊见礼:“江公子。”
在萧吟看来,既然江煊在这,那位落朝宗宗主基本上能确定就是江敛之本人了,而他们先前查探到的情况也应该属实,江煊很得江敛之信任,与被江敛之当作工具使用的江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江煊这通身气派就知道平日里过得如同世家少爷,那双手光滑如玉,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而在江遥看来,他现下心情十分复杂,这些年他一直怀疑江敛之对江煊不利,百般阻挠他与江煊见面和通信,除了每次告诉他一句“江煊好得很”,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但如今看着江煊,可不正是好得很,而且似乎还更得江敛之倚重了。
那这些年又为何那般奇怪地阻挠他和江煊联系,对江煊的情况也总是语焉不详?
而这还只是他心里想着的一部分,能见到阿煊且确认他过得很好,不管怎么说自然应该是开心的,但阿煊一出现,自己冒充江敛之的事也意味着被抖落出来了,已经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但这件事他就更想不明白了,上回他见那个给他解药的人时,听江敛之的意思还是要他继续装,今日却派自己的双生兄弟来见萧吟,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看一眼萧吟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墨风和齐砚几人也没有多么讶异,他如何还会不明白,垂下眼去不再去看任何一个人。
萧吟他们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些事应该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自己这段日子就是自欺欺人,在他们看来恐怕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江煊也早就看见了他,只不过和萧吟一样也是八风不动的样子,丝毫未因他的出现而受到影响,笑着邀萧吟进门去坐,走在一边潇洒自如地为他们介绍庄子的布局。
正屋里早就有下人沏好了茶放在桌案上,茶香四溢间,萧吟施施然坐下,打量了一番江煊,不禁感叹这长着几乎一样的脸,却能有这般不同的气度,一个呆呆傻傻的,一个却温润如玉。
萧吟似笑非笑地一指江遥,道:“江公子,这就奇怪了,先前我从噬魂阁带回来一个人,自称曾是京城江家的少主江敛之,但今日见了江公子,似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站在一旁的江遥深低着头,现下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再留在萧吟身边,萧吟先前就是在看自己演戏,眼下没有这个必要了,应该是再看他一眼都烦,还会生气自己没有说出实情。
但江煊显然还是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勾唇一笑,道:“侯爷既然这般问了,心里自然已经有答案了,在下不过是把侯爷知道的再说一遍。”
萧吟微微眯起眼,这说话的口气也确实不像是个下人,甚至都有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若是这人来装江敛之,可能他十年八年的都发现不了有什么问题。
“那你们俩真是亲兄弟?”萧吟也不再多说,只笑道,“你是兄长?”
“我们是双生子。”江煊看了眼江遥,“这位是在下的兄长。”
萧吟点点头,又道:“不知你们宗主为何不亲自来相见?”
“不瞒侯爷,宗主身体不适,这才派在下前来。”江煊道,“但请侯爷放心,宗主已将一应事务都交由我决断,不会耽误侯爷的计划。”
江遥诧异地看向江煊,与五年前相比,现在的江煊给他的感觉有一点陌生,虽然从前江煊就是这般气度不凡,不输任何一个世家公子,但现在的江煊比从前更为稳重,眉眼间甚至有和萧吟一样久居上位的威势。
看来这些年江敛之对江煊的信任更甚从前,那么以江煊的地位,要来见他或是给他写封信并非难事,可是江煊毫无音讯。
江遥不愿再想下去。
接下来的谈话江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边在害怕萧吟要赶他走,一边又伤心江煊变了许多。
小时候他和阿煊是极为亲近的,七岁那年母亲病逝,阿煊病得也快不行了,他带着阿煊跪在城中贩奴的地方,头上插着草标,希望有人可以把他买走,为他安葬母亲,再为阿煊治病。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忽然有几个人走到他面前,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眼中似乎有几分惊喜,他赶忙磕头求他们买下他。
那几人很快又看到了阿煊,意识到他们是一对双生子,互相看了看,都颇为满意,于是他和阿煊就被带进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