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八岁读警校,到二十九岁“假死”,整整十一年,他给家里寄回去的钱还不够小远一个月住院的医疗费。
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时他问自己。
一眼望不到头的痛苦,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哪怕他任务成功回到家乡,也不过做一个缉毒支队的小队长,又或者拿个几十万的奖金。但有前车之鉴,他和家人的余生却显而易见、仍然都会受到无穷尽的生命威胁。
信仰……什么是信仰,能当饭吃?
他有信仰,为什么妻离子散?
“解凛,”梁振说,“你没吃过没钱的苦,没有需要考虑的家人,你孑然一身,你高尚,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换了个活法而已。”
反正李叔已经活了五十多岁,该享的福都享过了;
至于吹水仔和七妹,本来也是街上的小混混,后来被收编都不过是“杂牌军”,要是没有他好心,他们早就被人砍死在金三角或沉尸湄公河,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偷来的;
还有解凛,他就更没有对不住的了。
毕竟他还需要一个因公殉职的“好名声”,需要有一个人为他“作证”。
“我甚至还为你挡了一枪,解凛,你忘了吗?”
梁振指着自己的左前胸,“那一枪的确差点把我杀了,但保下了你一条命。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那些死了的人来找我报仇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解凛,我们完全可以各走各的。”
“闭嘴。”
“解凛——”
“我让你闭嘴。”
解凛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甚至于紧握短匕的手也开始颤抖:
他很清楚,报警的结果是无用的,因为在国境线内、梁振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加上不久前他亲手交上去的“记录本”,他亲口复述的逃亡经历。
每一桩每一件,都让梁振在官方眼中成了可受嘉奖的对象、对他家人的补贴亦正在审批过程中。
把梁振交给警方
,结局很有可能是一场罗生门的博弈。
他没有任何证据——包括昨天晚上的录音,因为获取的途径并不“正规”,也无法作为正式的证据被采纳。
因此,他要他血债血偿不假。
但亦如梁振所说,他没有做这件事的立场。
而也就在晃神的这一刹那。
梁振突然出手,将他的手腕反向一折——尽管刀尖向上割破颊边,仍然面不改色——随即就这样后退数步,快速退出了解凛可控的“危险范围”。
“到此为止吧。”
昔日的同伴,如今就这样在五步外沉默对峙。
梁振说:“解凛,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
“是信任,你太容易相信你认为的‘自己人’了。”
他话有所指:“但是有的事没有表面上简单,也并不是说出来的话都能做数,很多人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实际上心里想的是另一套。”
“比如你吗?”
解凛冷笑。
却终究没有去捡地上的短匕。
而梁振亦没有回答他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