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你别搞得孩子不开心。”
“什么不开心?孬不孬啊你,她一小孩还要我们大人迁就?”
男人笑道:“姐夫,我姐要是还在我也得这么说,你这辈子就是太受女人管了,大的管完了,现在小的都能管你了是吧?”
“……”
迟大宇一向不擅和人争执,没说几句就熄火,每次都只有哑口无言的份。
却不想两父女一不说话,男人反倒愈发来了劲,又扭头来打量迟雪——那眼神实在不像看自家的外甥女,反倒是像看某种货物。
“看看你女儿,长得也还凑合,干脆收拾收拾嫁出去。到时候你还能收个万把的彩礼……呐,别说做亲戚的不提点你啊,我认识一个男的,大老板,家里搞矿的,他那个儿子就不错,长得黑壮也挺结实,跟你女儿互补……”
或许是因为人到中年,靠承包工程暴富,做舅舅的,钱袋鼓了,底气也足。
每次迟家父女过来吃饭,少不了被指着鼻子说教一番,又或是拿着他们欠钱的事反复开涮。平时迟雪也都忍了。
但唯独那一次。
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忽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沉着脸走进表妹的房间。
没多会儿,竟拿了把美术剪刀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唰唰”两刀,便剪掉了两条辫子的发尾。
头发虽只短了一小节。
但毕竟人人都知正月剪头是个什么“寓意”。
舅舅死盯着她,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红,眨眼间闪烁了几个来回。
末了,他猛地拍桌而起。
也不顾舅妈连拖带拽的阻拦、伸手就要来打她耳光。
“反了你了!”
男人高声叫嚷。
“他妈的,欠了老子的钱调子还高是吧?你有本事你就自己赚钱你别去借,一个抱来……你推我干什么?迟大宇,好啊你,我姐不在了,你还当自己是个人物是吧,你还敢跟我动手了!”
“臭丫头有本事别走!你给我站住!”
任他再怎么在背后喊,满地狼藉,摔东西的声音响彻不绝。
迟雪却是个十足有骨气的闷葫芦。
平时好声好气,真来了脾气、谁也拽不住,哪怕是迟大宇,那次竟也没能挽留住她。
她一语不发,低着头,愣就那么靠着双脚走,从中午走到晚上,从乡下的舅舅老家走回城。
直到看见路边终于有开着的商店,她这才走进去,花五毛打电话,给迟大宇报了平安。
电话里父亲叹息不断,说毕竟是欠了人家的钱,他还得给人赔礼道歉,没办法赶回来陪她聊天开解。
她听着听着,心里的火气逐渐变成愧疚。
想到父亲陪着笑脸卑微低头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对不起”那三个字却似乎卡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会读书。”
她只是反反复复,哽咽着说那一句:“我会读书,爸,我要读书。我会读书然后养你。”
“……爸爸知道。”
“我会挤时间赚钱,我就算读书也会赚钱补贴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