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沉下心来,一手肘在案沿、托着下巴,一手不断调整着算筹的纵横,相抵、移列,动作轻盈灵敏,神色沉浸而专注。
十位,百位,千位,万位……
夜风吹鼓起水榭的垂帘,漾出波纹般的流光,映在少女静谧贯注的身影,镀出一层近乎虚幻的晕泽,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萧元胤的目光定固在宋洛溦的脸上,想起先前大殿之上,她突然从自己身后的帘中走出,姿态袅袅的,让在场所有人都狠狠惊艳了一把。
聪慧,有胆色,不拘小节。
甚至连他一向看人苛刻的父皇,眼里都难掩一丝欣赏的意味。
好像每次把她逼到绝境,她都能逸然狡黠地逃出生天。
水榭纱帘的另一头,被肃王遣人请来的沈逍,亦在廊前缓缓驻了足。
帘影灯昏间,少女轻捻棋子,眉眼沉静。
周围环绕着的几名男子,俱是锦袍华贵,或英武挺拔、或雍容文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运棋少女的身上,紧紧相随,一瞬不瞬。
就连他本以为会因与自己不睦、而再度借故迁怒的萧元胤,也只静静而立,看她看得凝濯而专注。
回廊顶的忍冬藤被夜风吹动,一两根细蕊新吐的枝蔓垂飘下来,拂过沈逍肩头。
他清醒过来,侧首看了眼垂落的藤蔓。
抬手摁住。
在指间,轻轻折断。
棋案边的鲁王,眼见着洛溦的运算已快至兆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旁边等了半天的长乐连忙坐直起身:
“她算错了?”
鲁王摇了摇头,面色激动,“没,没错……”
是先前有几步算得太过精妙,一下子解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令他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洛溦听鲁王说“没错”,暗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棋筹,仰头对他微笑道:
“那殿下的考验,我算是过关了吗?”
那晚她旁观沈逍运解程式,刚解到兆位,不知他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自己哪儿惹到了他,突然就发火离开了。
所以她后来反推演算,也是只能从兆位开始,再往后,就真不知该怎么算了。
眼下停在这里,刚刚好。
鲁王被洛溦仰头望着,见少女笑靥浅浅,忽然有些不受控制地脸红起来。
心也跳得咚咚作响,视线游移,掠过案上的算式,也不知哪里冒出的一股冲动,突然倏地一撩袍,跪倒在地,行礼道:
“请……请宋姑娘,收我做弟子吧!”
洛溦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忙从座位起身,让到一旁,跪地还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