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时岑殊不仅描摹了成百上千张丹青,亦留下了文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确实算是少男日记了。
薛羽捧着一摞坠手的信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那时肉身尚且虚弱,灵智未开,即使成人后幼时的记忆也不是那么清楚明白。
对于自己装傻骗人这茬事……薛羽一直以来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心虚的,但这种心虚早在岑殊揪他尾巴、咬他耳朵尖的时候飞得无影无踪。
此时看着这摞信,薛羽那早就不知飞到哪里的心虚竟又呼呼悠悠地飘了回来。
既然是写给他的,那他看一看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想着,薛羽一页一页翻看了下去。
信是按顺序排放,竟是从岑殊去江南接小雪豹回宗门时开始。
【……彼时我猜测,大抵是你年且尚幼,你父还未来得及多加教导,便是一派天真烂漫的纯质模样。】
【那时我便想,你想要什么,我且纵容着给就是了。】
那当然了,他的兽型多可爱啊!
薛羽喜滋滋地想,果然就算是冰山大佬也无法拒绝可爱毛茸茸的诱惑。
无论再霸道的总裁,在小猫猫眼里也只是区区铲屎的。
【……天衍宗开山收徒,本是带你吃锅,却误打误撞瞧见镜中你那化形的身外化身。】
【现在想来,彼时爱徒在我怀中看得认真,应是不过初初化形,一魂双身适应不来,我却当做你甚在乎那人,便收他到身边陪你来玩。】
……现在想来,这人的腹黑根本从开始就尽数体现了啊!
【……新入门弟子要最后一测要经问心石卜问三卦,宗门旧习如此,我便也替你卜了三卦。】
【是否为祸苍生、戕害同门、德行有损,千百年来鲜有弟子未过,你在“德行有损”一卦上卜出了“是”来。】
薛羽一愣,天衍宗入门三关测试他还记得,先是在雪山山脚下密林中绕圈,若遇受伤的野兽,每救起一只,上山的路程便远上一分,但等第二关时登雪山的万级白玉阶便会少一分心魔。
第三关便是那什么那问心石。
他们天衍宗本就是个神神道道的门派,收不收徒问问老天也挺正常的,薛羽其实不太记得问心石那三个问题是不是像岑殊说的这样,可他明明记得当年他那三个问题都是“否”啊,岑殊怎么算出“是”来的?
【我是你师。想来,这“德行有损”四个字便是应在你我身上。】
薛羽:……
他下意识摸了摸被撞得还隐隐作痛的尾巴根——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嗷!
【……逍遥谷时你于灵压浪卷中向我而来,我气你于危机中不知避让,又气自己竟连己徒都回护不住。之后你一腔赤忱陈情、又自寻去冷潭,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此生定不负你。】
薛羽老脸一红。
等、等下,怎么就“赤忱”,怎么就“陈情”了,他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那时薛羽身上还披着马甲,为了在只把他当成扫地、陪玩、铲屎工具人的祖宗面前刷刷好感,不是扮嫩就是装傻。
所以他可能也是为了让自己再添一个“吸戾气工具人”的身份,而使劲在岑殊面前夸自己有用,顺带表一表忠心吧?
薛羽惊异于岑殊竟也会担心自己的安危,王八犊子那时候不很是看不上他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把岑殊想得太坏了,他师父那时候只是怀着那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看着大号“亲近”自己所以才醋得不行,并没有到那种为了一己私利而置他人性命安危于不顾的。
……所以岑殊一直不愿意让自己为他吸戾气,并不是他之前猜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从头到尾,只是怕他因此受伤罢了。
一时之间,薛羽的心口和眼框一起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