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了按喉底的酸意,忙不迭继续在心里吐槽。
而且“负你”——这个词也根本不是这么用的吧——!
这人——这人一定是这时就喜欢我了。
果然恐同即深柜的道理适用于一切!薛羽红着脸想,嘴上明明那么嫌弃我,其实内心一定是——一定是喜欢到不行了吧?
其实那时自己实力低微,去给岑殊吸戾气确实也有些勉强。
但搭上半条命得到一个漂亮老婆,这买卖算起来其实也不是特别赔本耶。
薛羽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平静下来继续看下一页信纸。
【我把你交给你父教导,令他督促你修为学业。】
【那日下山时,你问我“天外是什么,海外又是什么”“星星是怎么镶在天上的”“月亮会不会掉下来”“太阳落山时会不会烧焦地面”,彼时我未去过天海尽头,便敷衍于你。】
【这几日左右无事,为师便去天外天海外海探了一探。】
【愈往远去灵气便愈稀薄,前路未尽,却只能负憾折返。唯知繁星亮于更远天幕,而日轮落于更远海面。赤霞比之陆上更盛,如火烧透云层,海天一色,火光绵延百里,很是壮美,若爱徒在侧,定会十分喜欢。】
最后一笔似是顿了许久,在“欢”字的一捺末尾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来。
薛羽翻开下一页,却见那字迹比之前更虚浮些许,一页纸上只写了一句话,透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伶仃意味。
【想来天意从来高难问,非渺小人力所能撼之。吾即已攀上不世之峰,于山河天地来说也不过孑孓草木,如是而已。】
薛羽喉咙一哽。
岑殊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是他一直仰望着的山巅雪、天上月,不过是没干成他们人类集大成智慧几千年才做成的事情,竟然已经颓废到自比蚊蝇了吗?
——不,他并不是因为没看到天外天、海外海。
而是他已是人修中离天道最近的那个,却依旧对毫无灵智的幼豹束手无策。
薛羽下意识单独抽出这张信纸想再看一遍,余光却在下张信纸上顿住了。
【那时你说:“如果这问题是我未来师娘问的,师父这回答也真是不解风情,你应该说星月怎么镶在天上的不重要,但卿卿如果想要,我可以帮你摘下来。”】
【可是小羽,师父既无法救你,亦无法为你摘星揽月。】
薛羽视线一浑,豆大的泪滴从眼眶中滚落在薄薄的信纸上。
他还记得当年在高空之上,自己说这句话时笑得直锤盘,可此时看见岑殊写,明明字字句句都与那时一模一样,他却忍不住哭出来。
薛羽在一片模糊中看着信纸上最后一句话,他师父之前还算稳健的笔锋此时却走形微颤起来,“月”字几乎潦草不成形状,便仿佛能从中窥出几分落笔之人动荡的心境。
自己在这么久的事后还能为他的一句话而难过落泪,薛羽想着,那么他师父当时一定比他难过十倍百倍。
如果可以,薛羽真想再穿越一次,穿越到岑殊写这句话的时候。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并不需要什么星星月亮啊,每次那人垂首亲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十分欢喜了的。
大滴大滴的泪珠洇透纸面,模糊露出下一张的字迹。
【你说我不能不要你,可现在是你不要我了。】
【师父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一个读者点的师父视角的番外。
其实师父的情感转变在文中基本都写了,再编可能就是复制粘贴……【。所以擦边用告白信的形式吧。
本来想一发完的,但是字数又超了,再加上可以让番外看起来多一点,就分成上下吧!
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杜甫《暮春江陵送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