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却根本没有把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放在心里,坐到他身侧,静静看着他眼中无意流露出的点点笑意,过了会,问道:“萧吟说他会对你好吗?”
江遥一下像是受了惊,倏地抬眼看过来,紧张地眨动着睫毛,与江煊平静的目光对视了会,意识到他什么都猜到了,握住他的手,道:“阿煊,你不用再担心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侯爷他这一次是认真的,他在我面前用萧家死去的冤魂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对我说一句假话。他说他和我有着一样的真心,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我……我愿意相信他。”
江煊笑了笑,道:“就算他不这样说,你也会选择回到他身边,八年前你就决定了,就算你跟我走了,也还是会每天想着他,念着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
江遥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又反驳不出来,他想,他也许当真会这样做,这八年他都没能忘了萧吟,以后他也只会更忘不掉。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萧吟到底有哪里好,当年我想不通,后来也想不通,在我看来,萧吟哪里都不好,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份上。”江煊嘴角的笑有点苦涩,“但现在我明白了,于外人看来,萧吟确实没什么好的,但对你来说,萧吟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人,连我都比不上。因为我们总是忽视你,让你自卑让你觉得自己没用,萧吟却在阴影中注意到了你,给予了你触摸不到的善意,那是你最渴望的东西,让你觉得你是能被人寻常对待,萧吟对你和对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无不同,你也并不是像旁人想的那样惹人讨厌。我想通之后,其实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那天绑了萧吟,捅他一刀又哪里是真的让他永远别再来找你……”
“阿煊……”江遥刚哭过,听江煊这般说又想哭了,而且他很意外地看见江煊……也哭了。
七岁以后,江煊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他还一直挺羡慕江煊的,内心总是如此强大,遇上什么事都能镇定自若,喜怒不行于色,因而他骤然看见江煊说着说着眼中泪花闪烁,一时都有些愣怔。
但江煊的情绪仍是克制的,纵使这般,也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看向江遥,嗓音微哑:“那天我说中了萧吟的心事,他又何尝没有说中我的心事。这些年我确实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一直像小时候那样信任我,为我着想,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可我却骗你,利用你,伤害你。我说萧吟把你对他的好视作理所应当,或许我也是如此,我也把你对我的好当作一种理所应当,所以觉得我利用你一下,你为我牺牲一点都是情有可原的。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这样自私的心理,所以我才想着弥补,看到萧吟对你不好,我忍不住就想教训他一下。但我捅他那一刀并不是真的让他对你死心,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放不下他,也看出来他并非对你无意,我那样做其实是在想……也许他能看明白自己的心呢?也许我哥哥受了这么多苦,上天最终总是会眷顾他的呢?”
江遥的情绪远做不到江煊那般克制,泪水早已落下下来,他一把抱住江煊,低声道:“阿煊,我那天跟你吵架,并不是真的怪你,一开始我确实很心寒,不敢相信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不肯说一句实话,平白害我担心了许多年,当年还利用我害了侯爷。可是你走之后我又想明白了,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其实都没有必要再理会我,你还大费周章接近侯爷布这个局都是为了我,你还是我的弟弟。七岁时你病得快死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救你,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后来去了江家,我还是保护不了你,甚至都是你在反过来保护我。我知道自己笨,只要你能过得好,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利用我,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我对你好确实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哪天要我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么多年,江煊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能对着任何人虚与委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愿意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他闭上眼,一滴清泪终于滑落而下,回抱住江遥,道:“哥,谢谢你……”
说罢江煊又握住江遥的手,目露狠色,道:“现如今放眼天下,不会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管萧吟是不是真的对你好都没关系,反正还有我在,他要是对你有一点不好,我一定不会只捅他一刀,我是怎么杀了江敛之的,就怎么杀了他萧吟。”
江遥满面通红,干脆又站起身跑了出去,道:“我去侯爷那边,顾神医说晚上还得再看看,说不定会恶化。”
还在与顾景鸿感叹自己今晚下手真狠的萧吟忽然打了个喷嚏,皱眉道:“谁骂我?”
顾景鸿无情道:“还不是你做了太多亏心事,活该。”
话音刚落,江遥就进来了,两人齐齐看过来,江遥不明所以,还颇为担心,道:“顾神医,是……是侯爷的伤又不好了吗?”
“啊,没有。”顾景鸿识趣地站起来,“他刚在说有人暗地里骂他,你别理他。”
江遥想起方才江煊的话,一时神情尴尬。
萧吟见状恍然,果然是有人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手动微笑
弟弟:呵,男人,别给我捅你刀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