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地志》所录:宁古寒苦天气所无,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辽东地志》初版成书于几百年前,那时候,韶氏刚刚起家,书山府以北还少有人烟,气候同现在相比更为恶劣。
与现在相比,《辽东地志》里有关宁古塔的记载确实有些夸张成分。
但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宁古塔天气严寒,生存环境低劣,以至于民风彪悍。也因此,宁古塔换寮长的频率极为高。
韶康云没来这里之前,宁古塔三年死了五个寮长,还都死在任上,起因都是统一的“暴毙”。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去你们那里之前还活蹦乱跳,才待了几个月啊说暴毙就暴毙,傻子都知道里面有蹊跷。
但没人管,韶俊策也不管。
流放之地,流放之地。流放的不只是犯人,连寮长都是被流放的。去宁古塔任职的,哪一个不是在本家得罪了人,像被丢垃圾似的丢过来的。
一件垃圾而已,死了就死了。书山府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不去管,说不定还在心里感激那些刁民呢。
然后十年前,在宁古塔创下“三年死五个”的最新记录后,一个没了爹妈和兄弟姐妹等所有近亲的丧门星,在像死鱼一般躺平两年后终于活够了。
尽管所有近亲都为族捐躯了,但丧门星还是打心眼里感谢韶氏
,打算为韶氏发最后一份热。
横竖他家里人都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在宁古塔,那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为族捐躯了。
谁成想,他这么一干就干了十年。
这个丧门星就是韶康云。
如果韶言不是想不开要来宁古塔,可能韶康云就直接干到死在任上了。
作为整个辽东最闪亮的一朵奇葩,韶康云连上交的述职文书都仿佛是在喝了假酒之后写的。
韶言在来宁古塔之前,为了解当地情况,曾有幸翻阅过韶康云的述职文书。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感受是这草书写的不错,就是字迹有点难以辨认。另外,文书中的个人情感十分明显,让韶言怀疑是不是韶康云喝多酒才写出来的。
文书里,韶康云写着写着话题就跑偏,开始痛骂东城刁民难以治理,西城监狱不听人话。这一通辱骂总结下来就五七个字:
宁古塔迟早要完。
以至于书山府要给宁古塔拨款,都让韶康云拒绝,理由是:这里都这样了,没救了,等着穷死吧,不用族里破费。
话是这么说,但韶康云也没有完全摆烂。他在任的十年里,宁古塔的治安已经有了大大改善,起码出门吃个早饭就被乱刀砍死的概率大大降低。
至于财政,韶康云相当会省钱,扣扣搜搜的,在他的努力下,穷的底掉的宁古塔居然能勉强达到收支平衡。
所以说韶康云还是有点东西的,那不管怎么说,他起码没让
宁古塔去吸韶氏的血。
如此富有人情味和趣味的述职文书,看的韶言是哑然失笑。
但他无论怎样都没想到,韶康云在见到他之后竟然如此激动,激动到抱着他的大腿哇哇大哭。
老头的举动直接把韶言和黎孤整懵了,实在是太突然了,两个人都没防备,以至于韶言就这样折了寿。
老头抱着韶言大腿,跟个孩子似的呜呜大哭,一边哭一边抱怨:
“我滴个亲娘嘞!你们可算是来接我回去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这都十年了!连之前流放到这的赵大虎,都刑满释放娶妻生子,孩子都能出来打酱油了!可我呢,我还不如被流放呢!我在这待了十年,十年哪,吃了整整十年玫瑰糕玫瑰饼,都要吐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嘴皮子是真的快,突突的,赶上云修了。
韶言不明觉厉,赶紧去扶人,“呃,这位老伯,您先起来,这不太合适……”
但韶康云的屁股就跟坐了块粘糕似的,死活拉不起来。韶言也不好让他一直如此,毕竟是个长辈,不知道内情的,远远一看,恐怕还以为韶言干了什么坏事。
老头哭的愈发大声,手下愈发用力,差点没把韶言也给拽倒。
韶言没办法,寻思着还不如自己也坐下,省着场面看起来过于奇怪,让他被人指指点点。
但等他一坐下,场面就从老头抱着他大腿哭变成了老头抱着他肩膀哭,更奇怪了。
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