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男声突兀传来。
9
满室寂静。
我从被褥间抬起头来,顾景宸正负手站在内室门口。
他气质本偏冷,这一身大红喜服反倒将他如画容颜镀上一层风流艳色。
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观感。
我不禁看得痴了。
“见过姑爷。”
“见过姑爷……”
见礼声此起彼伏,才勉强将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这时才发现,眼前毫无遮挡——红盖头竟不知滑落何处。
我慌忙在床褥间翻找,却一时怎么找都找不到。
“原来夫人如此急不可耐,连盖头都提前替为夫揭了。”他语带戏谑。
我无助掩面。
这新婚第一印象,真是差的没边了。
“这是害羞了?难得。”顾景宸走到榻边,拿开我的手。
他的眉眼间含着细碎的笑意,这笑容映着烛火,灼然不可逼视。
不知何时,室内只剩下我和他。
“你进门之前都不先敲门的吗?”我无比窘迫。
“敲了,无人应声,我只好自己进来了。”他手一摊,佯装委屈。
看到他这反应,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
“怎样,今日这一局,夫人可还满意?”他在我身侧坐下,眼角眉梢俱被笑意浸染。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有莫名的酸意在我心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我将婚期定于今日,不过是想给徐长青夫妇一个下马威,今后再钝刀慢切,报前世被辱之仇。
以他才智,必然知晓。
但他什么都不问,从我被徐长青退婚开始,就百般配合于我,甚至不惜伏于尘埃。
他本就根基浅薄,又以新贵之身入赘侯府,几个中途转场的官员就被人如此说道,处于舆论中心的他,还不知会被人践踏到何等境地。
丫鬟们都捡我爱听的说,绝口不提他受的非议,但是不提,并不能掩盖事实的存在。
我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此相待……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扳过我的肩。
我仰头看着他,“我们今日借天子之威与徐尚书公然作对,你就不怕被人诟病?”
“怕?”他挑眉,笑得邪肆,“平生不知‘怕’为何物!”
“你就算不怕徐尚书,但这一生,都会有人以你赘婿之身为刀剑而百般中伤于你,你也不惧?”
“夫人这是在担心我?”他狷狂气息一敛,含笑看着我。
“你别打岔。”我看进他的眼睛,直言不讳,“阿宸,若以你的隐忍换我的畅快,那这痛快我宁愿不要。”
“夫人这是高看我了,那些人我只当不存在,谈何隐忍。”他轻抚我脸颊,声音清粼,“能伤我的向来不是人言,若想伤我,首先得住进我的心里。”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一点一点磨平了我的不安。
卸去一身淡漠孤寒的保护色,他的气息温和而醇厚,比春风还要醉人。
我定定的看着他,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