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只有一间正屋,一间草棚搭的半开放灶房和一间羊圈。
正屋里也只有一张床。
孟朝莱让莫惊春睡床上,自己打地铺,但莫惊春战战兢兢,还是拒绝了。
可山中这几日暴雨,总不能让他去羊圈里和羊羔们打挤休息,于是还是孟朝莱扮演的李阿丹睡床,莫惊春每晚在屋中背对着李阿丹,打坐调息代替睡眠。
可这样一来,莫惊春的伤病恢复得很慢,时常意识混沌,需要孟朝莱照顾。
孟朝莱自然乐意照顾他,倒水煎药,忙前忙后,一开始甚至还试着点火烧饭,做菜给莫惊春吃。
但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虽然啃过冷饭馒头,却从没自己动手做过饭,浮萍剑主首徒、剑阁
阁主更是不曾用过凡间饭食。
经他之手做出来的饭菜……不提也罢。
莫惊春动了一筷子,随后十分礼貌地说,他自己是医者,会看病,不劳烦阿丹姑娘给他熬药汤。
孟朝莱:……
莫惊春在八因山中暂住的这段日子,过得实在不算安稳。
他并不是说阿丹姑娘不好,正相反,阿丹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善良又温和,坚强又能干。
把小羊羔抱在怀里时,那些毛绒绒的小家伙都喜欢去蹭她的脸颊,莫惊春望着她,总觉得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
阿丹姑娘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所以莫惊春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留在这里,一副病体残躯,只会给阿丹姑娘添麻烦,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有一件事,让莫惊春困惑又胆颤。
阿丹姑娘总是在看他。
阿丹姑娘有一双飞凤似的眼睛,黑白分明,在那张冷白而消瘦骨感的脸上显得如同一颗漆黑的珍珠,泛出难以言说的深邃光芒。
每当莫惊春发觉这双眼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脏没由来地一颤,某种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触感从心口流入血脉,一路扩散进脊背与双颊。
可阿丹姑娘神色如常,与莫惊春四目相对时,没有半点闪避。
莫惊春不由得怀疑,难道人们向来这样对视吗?而他刚刚恢复视力没多久,还不了解这些规矩。
或许在他耳聋目盲时,也有人这样长久地注视着他,同他说话,只是他自己无法察觉。
于是莫惊春鼓起勇气,回望过去,阿丹姑娘细长如柳叶的眉动了动,似乎有些惊讶。
莫惊春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对望的规矩,慌忙准备移开视线,却忽然看见阿丹姑娘勾起淡色的唇,凤目一弯,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好似一朵芙蓉花盛开。
莫惊春不得不快速思考,和人对视以后是需要笑一笑吗?
他前段日子一直住在天上都,见裴从雪、裴汶时,他们和他交谈时,的确都有和善礼貌的微笑。
但别的裴家侍从、天上都灵官们对瞽医圣手十分尊重,时常低着头拜见,不敢直视,因而莫惊春不知道他们笑没有。
或许同辈人之间,是该要在对望时笑一笑。
莫惊春像阿丹姑娘看自己一样,凝视着她的双眼,露出一个笑。
阿丹姑娘那张略有冷感的脸刹那间神采飞扬,似是开心极了。
莫惊春渐渐放松下来。
又修养了几日,莫惊春的身体渐渐好了,山中连绵不绝的雨也终于缓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拜别阿丹姑娘离开,思索着该留下些什么做答谢。
但没想到,阿丹姑娘竟病倒了。
莫惊春把了脉,发现是连日劳累和寒湿入体导致的高热和肺疾,他化了些灵丹给阿丹姑娘吃,不料他计算好的剂量也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反倒叫病情更加严重,几乎起不了床。
莫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