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姓秦,单名一个刚,乃是纽约安良堂大字辈尚未赐字的弟兄,若是听到了罗猎的名字的话,他或许会有印象,五年前罗猎被那铎劫持的时候,这老兄曾经参与过解救。只是随后被顾浩然安排到了纽瓦克地区开展业务,直到前一段时间才调回堂口,因而对成年后的罗猎毫无印象。而昨日罗猎来堂口之时,秦刚一是没资格接待罗猎,二是他刚巧也不在堂口,到了午饭后才回到堂口来,来到之后便进了练功房,见到了正在练功的罗猎。因而,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那秦刚还以为面前的这个小伙应该是刚收进堂口没多久的通字辈小兄弟。
差了一辈的弟兄敢跟自己以这种口气说话?那秦刚原本只是嘲讽看不起的脸色倏地一下冒出了怒火。“你他妈是谁收进来的?怎么能这样没大没小没规矩呢?老子罚你面壁三个小时,不准吃晚饭!”
罗猎回怼一句之后,随即便有些后悔了,毕竟这儿是人家纽约安良堂的堂口,自己在这儿,怎么着也是个客人,让着点主人本是应该。可是,却没想到这壮汉越发不像话,罗猎也难免有了些火气。禁不住一声冷哼后,罗猎撇嘴道:“你谁呀?你有什么资格处罚我?就算是大明哥也不敢处罚我呀!”
罗猎所言并无夸张,身为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接班人,罗猎和纽约安良堂的代堂主赵大明不单是同辈,而且还是同一级,即便罗猎做错了什么事情,赵大明也无权责罚于他,只能是如实禀报给曹滨。换了个脾气稳当一些的人,听到了罗猎的这句话也就该清醒一下了,可那秦刚偏就是个莽汉,不单感受不到罗猎的那副气场,反倒是火冒三丈,袖子一撸,便冲了上去,准备亲自出手教训罗猎一番。
秦刚生的是五大三粗,肩宽背阔,孔武有力,论个头要比罗猎高了半头,论体格要比罗猎粗了一圈,一身横练功夫更是了得,徒手相搏的话,在纽约安良堂中还没有谁能赢得了他。
眼看着冲突不可避免,罗猎不敢怠慢,先是后退两步,然后倏地出手,左拳封眼,右手锁喉——接连递出的这两下显然是虚招,目的只是想令对手的防守重心移至上方,从而露出中间空档,以便自己好踢出奔向对手裤裆的那一脚。
可是,罗猎个矮拳短,封眼锁喉的招数还差了那么一点威胁。秦刚闷哼一声,不躲不闪,一拳砸向了罗猎。
罗猎只好撤招闪躲。
秦刚再进一步,又是一拳砸出。
罗猎变换西洋拳法的步伐,脚下快速颠起碎步,绕过秦刚,重新拉开了距离。
秦刚在为人处世上的情商不高,但在搏斗对决时的智商却不低,仅仅两个回合,他便已然看出了罗猎的意图,想仗着年轻和灵活来消耗掉老子的体力?门都没有!再一声闷哼,秦刚挥起了双拳,暴风雨一般泄向了罗猎。
横练出来的多是硬功,诸如金钟罩铁砂掌之类,此等功夫在攻防两端讲究的是绝对力量却疏于招数精妙。对战时,确是有着不少的破绽,但当对手攻向自己的破绽的时候,只需硬碰硬回敬一击,自己受到的伤害可以承受的住,但对手却承受不住自己的那一击。
秦刚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自然显露出了许多的破绽,罗猎在后退躲闪之际,若是以飞刀迎敌的话,至少有三次以上的机会可以将他一击毙命。但秦刚怎么说都是安良堂的自己弟兄,罗猎纵然是战败,也绝不肯亮出飞刀来。
虽然场地宽阔,罗猎有着足够的空间来闪躲抵挡,但在秦刚这一风雨般的进攻下也是吃了不少的暗亏。好在暴风雨不可能持续不停,那秦刚终有一口气用尽之时,便在秦刚暂缓拳脚准备调整一下气息之时,罗猎抓住了机会,将右手双指并在了一起,当做了飞刀,射向了秦刚的咽喉。
速度之快,电石火光,那秦刚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受下了这两指。
横练功夫,练到了极致,全身上下并无薄弱。只不过,这种毫无薄弱之处只是相对而言,像咽喉处,若想挡得住一记重击,却也只能凭借着一口内气。可是,罗猎出手之时,正是秦刚调整气息之时,体内那口内气,刚好处在前一口已经消退后一口尚未生成之时,那咽喉处,自然谈不上坚固。
秦刚当即怔在了远处,面色痛楚,体内气血翻腾,咽喉处却偏偏像是设下了一道铁闸,呼气呼不出,吸气吸不来。
若此时罗猎继续攻击,那秦刚便只有挨打的份,绝无还手的力。但罗猎念在同门的份上,同时也有着双指剧痛的缘由,并未继续进攻,而是抱着膀子后退了一步,笑吟吟看着秦刚,并暗自用胳膊窝夹紧了那两根手指揉搓着,减轻疼痛。
僵持了片刻,那秦刚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脸上的痛楚神情也消减了许多。“你究竟是谁?”仅仅是缓过气来,但咽喉的创伤依旧存在,那秦刚说起话来很是艰难,而且声音相当嘶哑。
罗猎抱了下拳,道:“金山安良堂,罗猎!”,!
笑容来,道:“不是大明哥跟你耍心眼,是因为不经过滨哥,我实在不敢动用你,这是咱们安良堂的规矩,破不得!”
罗猎笑道:“你把人给我找好,把那个账房先生的资料备好,我偷走了你的资料,拐走了你的人,这样,不就算不上破规矩了么?”
赵大明再也找不到拒绝罗猎的理由,事实上,他被罗猎说动了心,也根本不想再去找拒绝的理由。“叛逃的账房先生叫李西泸,英文名叫查理,具体的资料都在我办公桌左边的抽屉里,我有午休的习惯,一般午休的时候,办公室都不会上锁,但办公室外会有堂口弟兄值班,你可能要费些功夫。你要的小跟班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不在堂口,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带来见你。好了,时候不早了,客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早点休息吧。”
领着罗猎来到了客房,赵大明颇为细心地再为罗猎检查了一下生活用品,看了看开水壶中有没有开水,再看了洗脸盆里有没有打上了清水,最后还检查了一下床上的被褥是否足够保暖。
“行了!大明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赵大明的细心终于引发了罗猎的不耐烦,或许是旅途劳累,也或许是晚上吃饭时喝的酒起到了作用,罗猎只觉得困意来袭,哈欠连连。
赵大明检查一遍,确定客房的准备没什么差池,这才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房间。
罗猎拖去了衣衫,钻进了被窝里,可是,犹如条件反射一般,艾莉丝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眼前,登时,罗猎的心头涌上来了一怔酸楚,刚刚还是浓烈的困意一下子烟消云散。
在用尽了一切促进睡眠的手段而无效之后,罗猎干脆披衣下床,来到了窗前。不知何时,乌云笼罩了皎月,寒风也紧了许多,卷起了树上的残叶,打在了窗棂上,发出了微微的声响。一场秋雨一场寒,眼看着即将而至的这场雨将成为最后一场秋雨,待雨歇之时,或许冬天也就正式来临了。
罗猎以幻想中的迈阿密之行替代了艾莉丝的身影,他设想了种种情景和各种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并一一思索出应对策略。终于,在天空中落下第一阵雨滴的时候,困意重新袭来。带着对陌生的迈阿密之行的思考,并依靠雨声的安眠作用,罗猎终于成功入睡。
整个后半夜,雨就没有停歇过,到了应该天明的时分,那天色依旧昏暗如黎明之前,风儿更紧,雨儿更密,始终处在缺觉状态的罗猎则睡得更加踏实。待到醒来之时,已是上午将尽,午时即至。
起身洗漱完毕,罗猎来到了堂口院落,相比金山的曹滨,纽约的顾浩然更有些文化气息,因而,这堂口院落的风景整饬的要远比金山的堂口更加赏心悦目。风儿舒缓了许多,只是吹在了脸上更加冰冷,雨儿也稀疏下来,只是隐隐觉察到其中有些细微的冰粒。看来,秋姑娘走的较为决绝,而冬大叔到来的有些心急。
寒风冰雨刺激地罗猎更加清醒,闲逛中,他推翻了夜间的多个情景以及应对,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空想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闲着也是闲着,多想一想总是没什么坏处。
“我还去房间找你呢,没想到你这么有雅兴。”赵大明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向罗猎招呼道:“该吃午饭了,陪你吃完了午饭,我还要出去一趟。”
罗猎的思维猛然间被打断,一时没能完全听清楚赵大明的话,误以为赵大明要和他一道外出办事,于是问道:“你不是有午休的习惯么?午休过后再出去不好么?”
赵大明怔了下,随即明白了罗猎的误解,便以反问的形式做出了解释:“我外出办事不就等于午休了吗?”
相比金山安良堂,纽约安良堂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堂口的后厨师傅要优秀许多。在金山的堂口,周嫂烧菜的水平那绝对是一流,但周嫂的主要职责却是照顾曹滨的起居生活,除非是滨哥彪哥或是罗猎耽误了饭点,或是堂口来了重要的客人,否则的话,是绝无可能吃到周嫂烧的饭菜。有时候,罗猎会伙同彪哥一道故意错过饭点,但此招数却不敢经常使用,生怕被周嫂发现了猫腻。
而纽约堂口的后厨师傅烧出来的菜绝对不亚于周嫂,想当初,那西蒙神父为了讨好艾莉丝,便是在纽约堂口的后厨中学会了几招,而就是这么几招,便使得西蒙神父俨然有了中餐大厨的风范。
睡得好,便能吃得香,再加上纽约堂口的后厨菜烧的又精致入味,使得罗猎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米饭仍旧觉得意犹未尽。
“怎么样?好吃么?好吃那就多吃点,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五碗饭呢!”得到了罗猎的赞赏,赵大明伸手要去拿罗猎的饭碗,准备给他再添上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