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子外表的变化,老楚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怕儿子的肩膀,说道:
“这个月没少吃苦吧?看起来都快比你老子高了。”
许多80后的渝州人对父亲的叫法都是有一个变化的过程的。
小时候大多叫“爸爸”,年纪大一点了,大概初中到高中就叫一个字“爸”,大学了就开始变成了“老爸”,最后出来工作了,没几年称呼就变成了“老汉”。
很奇怪,这种现象在父辈或者晚辈身上又不明显。
比如说前世老楚到楚城幕公、婆(渝州人管爷爷奶奶叫公、婆)死的那天都是叫“爸爸、妈妈”,也有的叫“爷、美”,后面这种叫法倒不是很常见,现在几乎很少能听到。
女孩子可能这方面变化不多,但男孩子对父亲称呼的变化却特别明显。
似乎年纪越大,就越把儿子推离了父亲,无论是称呼还是举止,都由亲昵逐渐变得克制。
老楚是天灾过了没两年就出生的,大年三十那天的生日,到今天也不过刚满四十岁没多久,可苦难的日子和岁月的流逝却在他身上留下了很明显的刻痕。
老楚只比老蒙大两岁,可光从外表上看,说他比老蒙大了一轮也有人信。
老楚家兄妹一共七人,老楚往上有三个姐姐,其中两个夭折,天灾的时候活生生饿死的。
还剩一个大姐,大姐也是从事的教育行业,离老楚所在的小镇大概车程也得有两个多小时。
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很少回老家,离渝州主城区不太远,但也说不上多近,楚城幕一直觉得大姑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优越感。
往下还有三个妹妹,其中两个远嫁到凉山自治州,好几年才回来一次。
就剩一个行六,在家里伺候老人,楚城幕就是他六姑带大的。
楚城幕从小被宠大,老楚家五个长辈,老蒙家也是五个,他出生的时候,除了大姑家有一个哥哥,别的都还没影。
在老楚家他是三代单传的独苗,在老蒙家他是第一个出生的外孙,那会儿农村还多少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就养成了乖张自我的性格,后来老蒙花了很大的精力才改掉了他性格上的毛病。
楚城幕小时候,有一次父母都不在,在老蒙老家和大舅家的女儿争抢一个寿碗。
长辈都劝他,妹妹年纪小,应该让着妹妹,可他就不,不仅不给,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哭啼啼的把寿碗扔进了老家背后的鱼塘里,至今没能捞起来。
他的观念里,我的就是我的,谁抢也不好使,非要逼我给你们,那行,谁都别想要。
就这一点,爹妈来了都不好使,哪怕因为这种事情被老蒙用黄荆棍打得屁股都烂了,也依然没改掉。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楚城幕的六姑,其余长辈如果骂一下楚城幕,楚城幕能好几年不愿见那个长辈一面,如果非见不可,那也不和那个长辈说一句话。
只有楚城幕的六姑,只要她一句话,只要楚城幕有的,他都给,给啥都行,平时不仅能骂,还能抄着棍子撵得楚城幕飞起。
楚城幕和六姑家的妹妹关系也最好,小时候没少为这个妹妹打架,长大了也没少为这个妹妹操心,不过同时这个妹妹也对楚城幕最上心,好几次都因为楚城幕和老蒙家里的亲戚干了起来。
老楚是干行政的,所以专业水平比老蒙要差不少,从楚城幕手里接过试卷,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硬是有些没看懂,但好歹能看明白试卷上一个个鲜红的分数。
“嗯!不错。”老楚咧了咧嘴,明明是和善的微笑,在他脸上硬是有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又使劲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从楚城幕习字台前的板凳上起身站了起来,小板凳立刻发出一声惨不忍睹的吱嘎声,一副要散架的样子。
“今晚咱爷俩喝一杯,我这里有好东西,一直留着没舍得喝。”
老楚嘿嘿一乐,从楚城幕卧室里探个脑袋出来,看老蒙还在厨房忙活,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跑到杂物间。
“咦,我酒呢?”
老楚茫然的对着一个打开的带铜钉的樟木箱子,旁边还有两个沉甸甸,同样材质的箱子堆在一边,看起来原本是叠在一起的。
楚城幕从旁边伸出个脑袋看了一眼,箱子里的衣服形成的空间,还保持着一个酒瓶子的形状,看样子丢失了有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