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心里暗恨:粉头?一个稳稳坐着,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人拿捏,谁是粉头?只他面上起身,又与李婠作了一个揖,说道:“绝无此意,我再也不敢,日后行事,我必得你点头才动作。”
李婠瞧他满脸正色,又几分放心,微微点头。陈昌一喜,强忍着笑,问道:“我能否坐在床沿上?”李婠往里靠靠,说道:“坐罢。”
陈昌大喜,去坐了,还没等坐热,陈昌又忙问:“我能否亲亲你耳朵?”李婠一听,脸羞得红胀起来,道:“你——你下去,自个儿做凳子上。”
陈昌满脸不乐,不过他有言在先,也不违背,自个儿下去找了个矮凳坐下。
正此时,外头人听了里头动静,忙隔了纱窗问:“二爷、奶奶可要用膳了?”李婠回道:“端进来。”
夏菱打头,几个丫鬟拎着盒子鱼贯而入,几人摆了吃食,伺候李,陈二人用了膳,又奉上茶,撤桌端盘,一时屋里又静了下来。
两人坐在暖榻之上,陈昌捧了个茶碗喝了口,没话找话,笑道:“还没问你,昨儿你说要置办酒馔请我,可是有事与我说?”
李婠回道:“怕不是时机说出来。”陈昌笑:“与我有关?”李婠略微迟疑地点点头。陈昌回道:“那不要讲求甚劳子时机了,你我还有不能说的?”
李婠思忖片刻,将李道婆一事说了:“我要去趟宿州绍兴。”
陈昌听了这个地名脸一下便拉了下来,心头又生了几分窝火,他忍了忍,才挂上笑:“要讨方子车子甚的,支派个下人去就是了,此地距绍兴远不止百里,且山高水远,路途艰险,何苦来哉?你未出过门,自是不知这路上不必家里,风餐露宿是常有之事。”
李婠回道:“周公吐哺,犹恐失天下之贤人,汉昭烈帝三顾茅庐,才得《隆中对》一言,哪有打发下人去请的?我不敢自比刘玄德之类,但求才之心不差分毫。”
陈昌扶额:“那李道婆是孔明?”李婠回道:“与我而言,半分不差。”陈昌突然觉得有几分荒诞,一后宅妇人与他言论周公刘公之类人。
陈昌道:“可是缺银钱使?还是在宅里闷得慌?”
听此,李婠看着他,突然流下泪来。
陈昌用衣袖给她拭泪,无奈笑道:“怎又哭了?”李婠笑了笑,问道:“你可知道我爱看什么书?我志向何为?”
陈昌被问住,迟疑说道:“近来你倒是在看鬼怪异志之类。”他没说志向,一女子能有什么志向?嫁得好夫郎?
话说上回陈昌回了一句,李婠大为不受用,心中涌出“俗子胸襟,无人识我”之感,因而立即沉下脸来道:“只是如今世道不好,倘若我是个男的,你且看着!”
陈昌听了,好奇问道:“怎地?”
李婠冷声说道:“及第成名不在话下!为官做宰也未尝不可!”
陈昌听此哈哈一笑,缓缓道:“自隋帝起,以分二科取士,至如今,除四书五经外,扩到墨义、帖经、策问、辞赋、杂文六科,已有千年,三年一考,外加恩科,取头名状元者,不过五百余人。而天下读书人何其多?现今每州三年也出不了十个。能中举者,或才能上优,或能言善辩,无一不是心坚之人,通才怪才也不少有。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不是玩笑话。那些识两字的书生爱写什么‘年少家贫,弱冠中了探花,而立便封候拜相的’异想天开之言,殊不知,如此能耐者,天资,家世,勤勉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