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婠道:“纺纱是正途,日后有营生。何不再请个女先生教她识字读书,识些道理。”马氏笑道:“早请了。不求多的,只求她有东家一二分学识也是好的。”一语未了,梅儿进屋来报:“花管事领着几位副管事在小厅候着。”李婠便与马氏止了话头,到小厅中去。
这里梅儿进屋奉茶后推至隔扇门外,悄悄侧身往里头一瞧。只见李婠高坐正位,虽还是那副模样打扮,但又与旁日不同,夏菱也立在李婠身侧,一副大管事的气派。
底下立着马、花与诸位或男或女五六位管事,个个袖手立着,面上肃然,上前之人必打躬作揖,口内说“正经话”。
甚么“横州发了水灾,收的绵少了两成。”“前些沧江退水,去往台州、绍南的船回了,款子到了账上。”“小管事贪钱,扣了百多人饭食,正在闹。”“城西那片租金又涨了。”“前些账面没平,是记数的管事瞒记了。”云云。
这一应的大小事,李婠或是一人思忖,或与人商议,出言或赏或罚,隐隐见其威势。
梅儿目不转睛的盯着瞧,竖起耳朵听着言语。忽而,厅外传来喧闹声。梅儿惊醒,忙出门看查。却见陈昌径直往小厅来,底下几个李婠心腹苦拦不住,其余丫鬟婆子袖手站在一旁。
梅儿见了一面气急,一面提着心往回走,高声道:“姑娘,二爷来了。”
不想这声音前脚到,后脚陈昌便踏入厅内,他见着有外人在场,不想给李婠没脸,便咽了口唾沫,将窜到喉咙眼儿的火苗硬压下去。
李婠道:“今日先散了罢,夏菱帮我送送几位管事。”几个管事相互看看,躬身行礼后从后门离去。
陈昌进到小厅中,冷道:“你倒是大忙人。”李婠见他面色冷硬,隐约有几分猜测,只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垂眉不答。
陈昌捏着状纸杵在李婠面前,冷声问道:“你叫人写的?”李婠抬眼一看,这状纸没经过她手,但大致内容如她所言,便点了一下头,欲伸手接过。
陈昌见她承认,虽早已知晓,但不及亲眼所见,脑子中“嗡”的一声,甩手将状纸砸到李婠脸上。李婠惊呼一声,她躲闪不及,只能将眼睛闭上,往后一缩。
正此时,梅儿端着茶碗来上茶,见了惊呼一声:”姑娘——“这连串动作只在电光火石间,待回过神时,陈昌便见李婠捂着脸缩在榻上。
陈昌心重重一跳,将桌几上茶碗掀到地上,怒道:“下去——”梅儿还要争辩,却见陈昌样子可怖,已是怒极,不敢多说,匆匆下去了。
这状纸轻飘飘地,但打在人脸上又宛如一个耳光般,李婠捂着脸在榻上没有动弹。
陈昌眼神避开李婠,没有看她,冷道:“才将拿腔作势,现又故作什么矫揉姿态?”李婠听了便将手放下,说道:“没有。”
陈昌蜻蜓点水地往李婠脸上扫过,隐见李婠脸上有泪痕,他手动了动,上前用拇指狠擦了擦李婠眼角,冷道:“还有脸哭?”李婠捏着陈昌衣摆,说道:“我没哭。”陈昌又问:“可晓得错了?”
听了这话,李婠松了松手,脸上神色也冷下来,回道:“我错在哪儿处?”
陈昌顿了顿,将李婠手拂开,转身道:“你是没错,只是没有心,从不当自己是陈家人罢了。”说罢走了。
这日起,陈昌便吩咐底下婆子小厮拦着李婠,不许人出院子去,也不叫人进府,让李婠“好生反省,作好本分事”。如此过了两三日。
这日,李婠正看账本,一人来报:”大奶奶来探望。“李婠不抬头地道:”请她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