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一
“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赵允煊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抬眼扫了一圈随着刚刚大长公主等人退出,接着再被带上来的那几位西北将领,声音讥诮道。
魏泽桉知道瞒,根本就瞒不过。
或许皇帝根本就已经知道,现在要看的只是他们的态度而已。
他咬着牙,最后还是垂着脑袋,红着眼道:“启禀陛下,昨日,钟大同的母亲钟婶子曾经来过,收拾钟大同的遗物。当时是朱将军招呼她,见她神色悲痛,也安慰过她几句,想来是说了些什么,让公主误会了。陛下,”
他的指甲欠进土里,悲痛道,“陛下,还请陛下看在她处于突然丧子的悲痛之下”
赵允煊看着他的表情疏冷,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失望,亦或什么也没有。
他根本不理会他后面的废话,而是看向朱义,直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朱义被皇帝的眼睛盯着,面色惨白,额上满是冷汗。
也不知是惧的,还是因那刀伤痛的。
他一手按着伤口,一手撑在地上,知道避不过,只能喘了喘气,断断续续艰难道:“启,启禀陛下,末将,当时只是安慰钟婶子,她以为大同兄是郑绪杀的,悲愤之下难免会有些激愤之辞,这都是人之常情陛下,陛下,都是末将糊涂,心中悲愤,受了明珠公主的挑唆,这才做出鲁莽之举末将愿承受所有的责罚,还请陛下开恩,不再追究钟婶子。”
“激愤之辞,人之常情?心中悲愤?”
赵允煊差点没气笑。
这就是西北军的将领。
造谣构陷他的皇后还是“人之常情”,做出谋杀高级将领之事仍觉得自己只是“心中悲愤”,恐怕心里到现在还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最重要是,不仅是朱义,钟大同,就是魏泽桉,这位西北魏家未来的家主,西北军未来的都督,都是一样的货色!
赵允煊冷笑一声,沉声斥道:“依大周律,你以下犯上,造谣构陷皇后,欲用阴损手段谋杀朝廷命官,每一条都够你进刑部大狱的,你有何资格说你愿承担所有的责罚?”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字字如刀。
每说一句,不说朱义,就连魏泽桉和其他西北几名将领的心都随着他的话一寸一寸的下沉。
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谁还记得明禾郡主还只是个郡主,并非皇后,就算记得,也不敢去反驳皇帝。
赵允煊再看向魏泽桉,道:“魏泽桉,你是魏家的嫡长孙,魏家未来的家主。魏家为百年武将世家,世代镇守边疆,你该当自幼就有受到教导,军有军纪,国有国法。”
“军纪严明,执法如山乃是治军之根本。现在,钟大同的母亲,一普通妇人因心怀怨怼,就敢造谣构陷皇后,挑唆朱义以诬陷皇后娘娘的清誉作要挟,谋杀高他数级的军中大将。”
“军中多有伤亡,你来说说,若你治军,谁丧子丧夫,就可以心怀怨怼,枉顾法纪,在军中兴风作浪了吗?朕再问你,你祖父和父亲一向治军严明,若是你父亲依军法处置了某将领,其家人也如此这般造谣构陷你母亲,说她与人私通,你可否跪下替他求亲?”
魏泽桉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想说,他母亲行为端庄,何人敢造谣构陷他母亲?若真有这般心术不正之人,他为人子自然绝不可能放过他。
可是脑中一冒出这想法他立时便又悚然一惊。
因为,他心底也未尝没有如朱义和钟母一样,因为钟大同的事而迁怒明禾郡主。
在他心里,明禾郡主又如何能跟他母亲类比?
怕是皇帝也早已看清楚了这一点。
而他现在说这些话,正是在敲打自己。
钟大同死时皇帝已经严厉敲打过他一次。
现在,是第二次。
思及此,他低垂着脑袋,愈发的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