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殊呛咳两声,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劫后余生,他任由裘桓抱着自己,甚至下意识地向着裘桓的怀中依偎过去,贪恋着这么一点的温暖——
其实裘桓浑身也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甚至能够感受到布料之下肌肉发力时的形状,但哪怕两个人都浑身冰凉,可依靠在一起的感觉,要比一个人孤独地等死好太多了。
孟临殊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雨下的太大,节目组的人根本不敢出来。王明明给我打了电话,我就带人来找你了。”
裘桓的情绪终于平复下去,抬手替孟临殊将沾在脸上的泥泞抹去,露出他瓷器一般雪白的肌肤,在大雨的冲刷下,冰冷而脆弱,像是稍稍一碰就会碎裂。
裘桓根本不敢去回忆,刚刚看到孟临殊自己挂在山崖边,只差一点,就要落下去的样子。
只要他晚来一步,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孟临殊了,这种恐惧,甚至比孟临殊要和他分开时还要清晰具体,如同毒蛇狠狠地扼住他的喉管,要他甚至产生了幻觉,自己真的救下了孟临殊吗?还是现在抱着孟临殊,才是他想象出来的美梦。
裘桓无法克制地再次收紧手臂,怀中的孟临殊因为疼痛发出了一声闷哼,裘桓连忙松开了手,缓了缓,这才站起身来,将孟临殊扶了起来:“有哪里受伤了吗?”
孟临殊说:“左手小臂好像骨折了。”
沉默了一下,又说:“我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现在失明了。”
裘桓其实已经发现,孟临殊的眼神一直没有焦距,可裘桓只以为是雨下的太大,流到了他的眼睛里面。
现在听孟临殊这么说,裘桓下意识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还找了个借口说:“现在天色太暗,确实看不太清东西。”
“裘桓。”可孟临殊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什么都看不到,接下来你能替我指路吗?”
裘桓沉默着看着孟临殊,大雨浇湿天地,砸在眼睛里面,又酸又涩,裘桓想要说好,可是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怕被孟临殊察觉到,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将那无声的嚎啕压了回去。
孟临殊低低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摸索着向着他伸过来,裘桓连忙低下头去,将脸送入孟临殊的掌心,感觉到孟临殊冰凉的手指,十分温柔地替他将眼泪擦掉了。
“没事的。”孟临殊语气里面并没有什么安慰的意思,只是平铺直叙地说,“我猜大概是出血压迫到了血管,才会暂时失明,等回去之后看了医生,就能治好,不会一直看不见的。”
昏暗的天空下,孟临殊的脸被雨水冲刷干净,泛着一种梦境似的柔软的白色光泽,如同珍珠,那样的光洁无暇,哪怕眼睛看不到了,可他的瞳孔依旧是干净剔透的纯黑色,因为受伤和寒冷,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可这样的憔悴,却无损他的半分美丽。
裘桓怔怔地看着他,无论这一刻他说的是什么,都会选择相信:“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懂医学?”
孟临殊沉默半天,淡淡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哪怕再不合时宜,裘桓还是没有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笑得特别难看,跟哭没有一点区别,和往日里那个高不可攀,从容不迫的裘总,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可裘桓只是在想,还好孟临殊看不到他的样子,那就算难看点,也没有关系。
他又一次抱住孟临殊,这一次很轻,就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很温柔很温柔地说:“就算再也看不到了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临殊,我来找你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我找不到你,如果你已经……”
他不肯说那个最艰难的词语,沉默一下,慢慢地说:“那我也不会一个人活下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是比笑出来更不合时宜的举动,说出口的时候,裘桓就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