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江对颜娘所言,并未尽数取信。
毕竟这一点,他还是心里有数的,颜娘即便对白三子之死,心有触动,亦未尽会字字句句都照实说,更莫提她主动说出的四个名字。
说出人名本就可疑,颜娘一气之下竟报出四个,还分别为一对姊弟和一对兄妹,如此,不可不言一句怪谲异常。
彼时,梁若江只有两个猜测,其一这四人乃颜娘仇家,与以自己之身份加以威慑;其二为她欲借自己前往,为同伙通风报信。
几经细思之下,他还是决定“以身试险”,至颜娘所言之处打听,却真如她所言,轻易便得知了所谓源氏姊弟的住处。
知他二人之百姓不只附近邻里,在坊中乃至在坊外,随意寻一人打听,就可知两名医官所住之处的方位。
知之者如此之多,自己却从未听说,足见于县狱的这份差事,确实如县狱所在之处一般,既时常不得见天日,亦难见众生。
梁若江尚是头一回行这般打听生人住处之事,因此在向他人问询时,不只生疏,还显羞赧,以至于对方多显怀疑。
正因这般怀疑,被询问之人转身便先一步去往源阳、源协住处,此时其中只有刘利兆、刘利恩一面看护房屋,一面安然养伤。
这几日,只偶有附近邻里因小病小痛,上门来寻源阳、源协可在,是否能为自己诊疗一番,除此之外,便是上门问路的旅人,还有化缘的僧侣了。
且
上门的时间几乎都在早晨,眼下过午,正是人人昏而欲睡,欲行何事都提不上劲之时,门上却传来“笃笃笃”几声。
刘利兆欲拄棍站起,却被刘利恩从房中冲出拦下,“尚未痊愈,好生休息便是……”
她隔着门问了一声,“敢问门外何人?”
“啊!恩娘子,吾乃斜方相邻蓝家,有一事要说于你与你阿兄知!”
“蓝大娘?”刘利恩转脸和刘利兆对视,阿兄同样困惑的看向她,但示意先将门打开。
刘利恩狐疑地向里拉门,开门先入眼帘的是一小篮鲜枣,再是蓝大娘和善的脸,眯眼笑着看向两人。
才把蓝大娘引进屋里,她便笑开了,“这枣是别处一早摘了送来的,你们俩尝尝滋味。”
刘利恩回以笑颜,恭敬地收下,“多谢蓝大娘好意,蓝大娘向来这般亲切,时时处处有好的,总能想到我兄妹二人。”
“哎,街里街坊的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亦常相助于我等,更莫提家中那两位医正不时为我等看病诊疗,区区拿些时兴小果小菜,怎能及这般好心……”
蓝大娘直笑得眉眼尽开,敦促刘利恩快去洗些枣来,一起尝尝。
刘利恩离开后,蓝大娘见她开始打水、舀水洗枣,又以寻常声响唤了她两声,发现并无回应,转向刘利兆。
她在刘利兆面前显得格外神叨,声若细丝,“兆郎近日可曾出门走动过?”
“未曾有过,蓝大娘此言何意……”刘
利兆一愣,“听协郎言,吾之腿骨仍需时日才得痊愈,此时不便过分活动。”
“哎,别多想,依我思,利恩年纪尚小,未尽得于街面与何人结仇,只兆郎……早些时候之经历,终难免有人……”
蓝大娘将话说得婉转,但刘利兆还是听出其中之意,且并未深究,只问,“大娘进门时所言有事说与我二人知,可与此事所言相干?”
“何人又说不是呢?”蓝大娘抚掌而起,“兆郎不知,今日我于街面闲来无事走动,路上偶遇一人——亦非偶遇,是此人寻上来的,一个白面、看起却又像习武练兵之人的年轻郎君,乍看稍比兆郎你大些,或是见我独自一人,又面善,便迎了上来。”
“彼时我自是有些害怕,直当有人尾随于我,多有警惕,谁知那人反倒被我骇了一跳,忙自报家门起来。”
刘利兆来了兴致,却见刘利恩已洗好一碟枣,走了过来,便与蓝大娘同时收了声。
“这枣酸甜适口!虽回口有些涩,却是枣该有的上好之味,怪道拿来的人说此枣与贡枣在同一片林子里。”
蓝大娘吃下一颗,便自夸起来,而兄妹俩吃下,却只尝得出其中酸甜,未见涩味。
“蓝大娘,方才进屋前言,有事要对我与阿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