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除眼部还有些光亮外,自体征上看,此一头鱼怪眼下所见,与其已死之状无异。
“果真如吾所想,只是和琢香灰,又怎有那般效用,”颜娘难以详述自己心中所感,若论于鱼怪复原为人一事全无置信,亦不至于,若论心
中期待,那更是绝不少于其他人分毫,只是眼下见和琢香灰并不能将鱼怪回复为人,心中又多出一丝和琢香不堪用,或无须再重制之侥幸,“倒眼下此大雨之中,又多了一样要劳烦其他军爷移搬往别处之物矣……”
较于颜娘口中的揶揄,梁若江与刘氏兄妹的反应更显沮丧得多,于街面拼死捕获鱼怪之时,心中装的满是对长安状况将随此举动,而将转好之希冀,可眼下却事与愿违。
三人不免佝偻身子,低头看着鱼怪无丝毫变化,梁若江环顾四周,只觉大狱之中众囚徒的目光都朝向自己这一处。
他盯着手中另一包和琢香灰,试探地向兄妹二人问道,“要不往别处稍事歇歇,待尚有余力,再捕一头,再试何如?”
刘利恩看向阿兄,刘利兆正看向推车上的鱼怪,不自觉地以手伸向自己身上还未全然恢复的长有鱼鳞处,又欲向鱼怪臂上伸去确认。
“阿兄!”刘利恩察觉刘利兆举动,赶忙喝止,不经意间顺着他伸向鱼怪的手,见到了此时的鱼怪双目。
前一夜她亦近距离见过鱼怪的双眼,眼球暴起,眼白浑浊,眼神就似见过世间尽数腌臜,欲做些什么,却又实无能为力那般。
然而这时与自己不知是对视,还是正巧咽气之时看向了自己的鱼怪,双眸清亮,且并未同初见那般凸出。
她不觉看着这双眼睛出了神,而这时,鱼怪瞳仁忽而向侧
面一转,惊得刘利恩身子不觉一阵哆嗦,却并未觉恐惧。
“阿兄……梁司狱……此鱼怪,当下仍有气息……”她指向鱼怪眼间,鱼怪两颗瞳仁亦往她的手指尖看来。
此状由被她唤来的刘利兆、梁若江亦得见,一旁正与自己怄气的颜娘闻声亦靠近前来。
“呼……”
“呼……”
鱼怪的鼻腔发出奇怪动静,双目不断翻转,鱼怪尚存活,于此一刻成了事实。
大狱之中开始窸窸窣窣,众人皆有一份不知正静待何事,却又对此一件事极为期待的心绪,无论是否能看见,都尽力地凑近前来。
“呼……”
随着鱼怪发出的异样动静,离得近的三人皆见得它双眼,正逐渐下陷,而原本呈正圆形的眼部正随着面皮的回缩,恢复为两端尖细状。
三人激奋地几乎就要停住鼻息,鱼怪却将头部往梁若江处艰难而缓缓地扭动过来,盯紧鱼怪双眸判断,全无攻击之意。
“呼……”
鱼怪鼻息依旧,而大口微张,就似正欲吖吖学语、初生习叫的幼儿、幼兽一般,“呼……合……和……”
“和?所言岂非‘和’字?”梁若江亦眼见过刘利兆彼时于和琢香之执念,故而对此三字格外敏感。
刘利兆、刘利恩不敢发声,担心轻易一句,就使得鱼怪中断眼前所行之事。
“和……”自鱼怪声音声调中,“琢”字依然呼之欲出,而大狱中的窸窣声亦随鱼怪的言语渐休渐止。
就在这番静静的等待之中,鱼怪前肢处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好似自相隔不远处,忽而听得的琴弦断裂声——那便是鱼怪身周鳞片之下,表皮正开裂的动静。
“和……”虽然变化不显,但听得出鱼怪体内亦有何样事物正在施力。
久而又久,大狱之内随着屋外逐渐变暖,亦开始有些让人觉潮热之气。
鱼怪头一直扭向梁若江一侧,梁若江似会意一般,鬼使神差地将另一包和琢香灰打开,洒在鱼怪面前。
鱼怪自开始出现怪异鼻息后,一直向外送气,这时转为吸气,细碎的和琢香灰随它的鼻息,一线一线往近一侧移动。
就在薄薄一层和琢香灰即将同如此,尽数被吸入鱼怪体内前,鱼怪脊背处的鳞片忽而开出一条两指宽的口子,其间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鱼怪头部微抬——此时依然不可称为鱼怪,而是鱼皮人状模样的一具头颅之上,还未尽恢复为人嘴的大口,终将三字说清,“和……琢……香……”